周少瑾不由暗暗后悔。
长姐如母。这些年来,有什么事都是姐姐挡在她的前头,自己的事就是自己想来都觉得匪夷所思,何况是向来对她关爱有加的姐姐?
她把满腹的心思都藏在了心底,像所有养在深闺里的少女一样,循规蹈矩,温驯娴静,吃药看诊,再也没有一句惊人之语。
好在她原本就随和少语,喜静不喜动,倒也不是件难事。倒是周初瑾,未出阁的姑娘家出趟门原本就难,还要找个合情合理的缘由让外祖母首肯,定是是殚精竭虑,花了不少心思。可让她相信自己感受到的都是一场梦,她又没办法欣然接受。
怎么办才好?
周少瑾愣愣地望着帐顶,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如果她梦中的事都一一再现,是不是就可以证明她确实经历过那些事呢?
周少瑾一下子来了精神。
这样一来,程家就可以不被抄家,父亲和姐姐也不会受到伤害了吧?
周少瑾回忆着自己知道的事。
可越想她越模糊――自从嫁给了林世晟,她就极力地想忘掉从前的事;而她嫁给了林世晟之后,她的生活如一潭死水,除牢牢记住了外甥廖承芳的生辰八字,其他的事也都懵懵懂懂地没有什么印象了。
周少瑾不由地苦笑。
自己从前好像过得也太糊涂了些。
她冥思苦想。
自己十二岁的时候……程家二房的老祖宗过八十大寿,家里很热闹,不仅金陵的大小官员乡绅都来了,老祖宗几个致仕的学生也到了……这不算……老祖宗的寿辰大家都知道,而且开春就开始准备了,至于客人,她和姐姐又不能观礼,就算知道来了哪些人又有什么用……还是想想别的事吧!
周少瑾咬了咬唇,猛然想到了吴宝璋。
吴宝璋第一次出现在程家,就是在老祖宗的八十大寿上。
她跟着她的继母关氏来给老祖宗拜寿,外祖母安排她和姐姐,程笳坐在一起……
自己怎么把这件事给忘ji了!
周少瑾连声喊着大丫鬟施香。
施香昨天晚上几乎没怎么合眼,樊刘氏等几个年长的妈妈回屋补眠去了,她不放心把周少瑾交给几个小丫鬟服侍,就坐在内室的门口打着瞌睡。
听到周少瑾的呼声,她立刻坐直了身子,拍了拍睡意惺忪的面孔,笑盈盈地走了进去。
“二小姐,您醒了!”她柔声道,将帷帐挽了起来,“奴婢叫人来打水服侍您梳洗吧?刚才大小姐来过了,见您睡得正香,就没让我们叫醒您……”
周少瑾听着她絮絮叨叨的,想着自己的心事。
吴宝璋和她一样,都是半岁的时候逝了母亲。不同的是她父亲在她七岁的时候才续弦,而吴宝璋的父亲却在吴宝璋生母去世不到百日就续娶了自己同年的妹妹。记忆里自己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对吴宝璋心生怜悯,很快玩到了一起。
据吴宝璋说,关氏因是世家小姐,为人清高傲气,很是瞧不起吴宝璋出身农户的生母尹氏,连带着不愿意教养他们兄妹,他们兄妹只好一直和祖母生活在四川绵阳的老家,要不是祖母病逝,她兄妹二人无人可依,回乡守制的关氏怕被乡邻议论,他们这次也不会有幸跟着吴父到金陵来了。
问题是吴宝璋兄妹是什么时候到的金陵,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她问施香:“马富山家的今天过来了吗?”
吴父是顺天府尹,金陵城的父母官,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吴宝璋什么时候到的金陵,让人一打听就知道了。
不过是要瞒着外祖母那边,最好还是用自己的人。
就像这次偷偷地给她做法事,姐姐就指使的马富山家里的。
施香道:“马大娘一早就过来了。她陪着大小姐去了庙里。说是申正(下午四点)之前就会赶回来。”
周少瑾有些失望,但随后心中生警。
那马富山俩口子向来对姐姐俯首帖耳,她派人打探吴家的事马富山俩口子肯定不敢瞒着姐姐……到时候姐姐岂不又要惶恐不安了?
她和姐姐深居内宅,等闲不出二门一步,身边服侍的除了几个体己的,都是程家的人,这件事不吩咐马富山家的还能吩咐谁呢?
周少瑾思来想去,竟然没有一个合适的!
这么简单容易的一件小事都办不成……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想从前,她想干什么不是一句话的事……
念头闪过,周少瑾微愕。
她为何会对没有发生的事如此的笃定呢?
难道她真得做了个未卜先知的梦?
周少瑾脑子里翻江倒海似的,越发觉得从前的事并不仅仅是个荒诞的梦而已。
她靠着床头想着心事。
施香看着着心里七上八下。
大小姐不在家,二小姐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犯起傻来。要是被老太太、太太那边有所察觉,大小姐可怎么在老太太,太太面前立足!
她在心里把藏王菩萨,观世音菩萨都念了个遍,问周少瑾:“二小姐,要不您再歇会?大小姐吩咐厨房帮了您最喜欢吃的水晶糕和什锦豆腐涝,我这就吩咐小丫鬟端了来给您尝尝,看合不合您的口味……”
“不用了!”周少瑾心不在焉地打断了施香的话,道,“我还不饿。你先退下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施香不敢多说,服侍周少瑾盥洗之后,就离开了内室。
周少瑾想着吴宝璋的继母关氏。
关氏到金陵没多久,就借着与外祖母同姓和程家攀上了亲戚,称了外祖母为“姑姑”,两位舅母为表嫂,之后吴家的人常在程家出入,吴泰成甚至进了程氏族学求学,和程家的旁支程举等人成了知心好友,也全因这关氏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之故。
如果真有吴宝璋这个人,外祖母没有道理不知道?
不过这话么说不让外祖母和姐姐生疑,她得好好思商思商才行。
周少瑾正琢磨着,施香走了进来。
“二小姐,”她神色有些紧张,“沔大太太过来了!”
程家四房老太爷程劝是独子,从小体弱多病,是个药罐子,程家老祖宗生怕这个儿子长不大,断了香火,在程劝十五岁的时候就给他娶了年长他三岁的关老太太,十七岁生下了长子程沔,十九岁生下长女程贺,二十岁生下次子程沅,二十三岁就病逝了。关老太太守寡把三个儿女抚养长大,程沔想早点支应门庭,因读书不如弟弟有天份,中了举人就歇了手,留在家里打理庶务。程沅则一路苦读,正德九年和周镇同时下场,周镇中了二甲,他只考了个三甲同进士。此时二房老祖宗已因病致仕,长房大老爷程泾官至太常寺卿,位列小九卿。程沅走了长房大老爷程泾的路子,点了江西宜兴县丞。关老太太因自己年轻守寡,最看不得夫妻分离,逐让二儿媳妇随着儿子去了任上,这位“沔大太太”则是程沔的嫡妻。
周少瑾知道施香在担心些什么。
她平静地吩咐施香:“服侍我梳洗。”
施香有些犹豫。
这院里院外的事都是大小姐在操心,二小姐从来不关心。这要是在沔大太太面前露了马脚可怎么办?
周少瑾冷冷地撇了施香一眼。
施香心中一凛,顿时觉得周少瑾与往日大不相同,待要思忖,小丫鬟已跑进来禀道:“沔大太太过来了。”
她没时间细想,一面叮嘱小丫鬟去拿靶镜梳子,一面去迎沔大太太。
沔大太太是浦口何家的姑娘,早年也是钟鸣鼎食的人家,但这几年除三房出了个任左通政使何勉之外,再无精彩的人物,已无当年之盛。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沔大太太白净的肤色配着蜜合色四蒂纹的褙子,圆润如珠,温和亲切。
看见周少瑾正在换衣服,她忙道:“快躺下!快躺下――我就是怕你折腾,这才进来的。”说话间,她快步走到了过去,把周少瑾按坐在了床上,伸手朝着周少瑾的额头抚去,“这都七、八天了,你怎么还没有好?周娘子怎么说?要不要请了周大夫来瞧瞧?”
程家人看病都找周氏医馆的周大夫。他太太娘家是开药铺的,嫁给周大夫之后,学会把脉问诊的本领,金陵很多大户人家的女眷病了都会请她。
“周娘子说再吃一副药就能好了。”周少瑾没有和沔大太太客气,顺势就坐在了床上,道,“我也感觉好多了。只是姐姐有些不放心,让我在屋里多待几日,一来是怕把病气过给了外祖母,二来怕我贪玩吹了风,病情又反复起来,赶不上给老祖宗拜寿。”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
沔大太太听了不由笑了起来,赞道:“我们二小姐也长大了。”
周少瑾脸色一红。
她从前真的是很不懂事,只知道吃饭睡觉,等到出了事,才真正地尝到事态炎凉,体会到姐姐对她的好。要不是这样,她哪有胆子去杀程辂……自己以后要多为姐姐分担些事情才好……虽然她没姐姐能干上,但至少不能再让姐姐为她如此辛苦了!
周少瑾下了决心,忙将思绪拉了回来,温柔耐心地答着沔大太太话。
门外传来小丫鬟的声音:“沔大太太,老太太请您过去,说是家里来了客人,让您也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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