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很快便通知季淮去做交接。
张丹丹无比吃惊,在此之前,也没人告诉她季淮已经辞职,在他整理东西的时候,她去了他的办公室。
“季经理。”她轻唤了一声,心里是有点慌的。
她毕竟是季淮介绍进来的,他走了,她的日子怕也是不好过。
这几天,她明显感觉到了排斥,那些女同事甚至在背后骂她的婊.子,但她又是新人,只能忍着。
做最多的活,拿最少的工资,说不出的委屈。
“不用再叫我经理,我辞职了。”季淮头也没抬,继续手上的动作。
他态度疏远,张丹丹也没在意,又轻柔道,“听说你是因为家事才辞职,是因为苏静吗?”
“她状态好像有点不太好,以前就挺容易多想,可能生完孩子后更糟糕了,这几天我打电话给她,她都不接,也不知道怎么了。”
苏静性子也不算开朗,所以朋友不多,她和苏静之间,也都是她主动。
分明是同一时间认识季淮,却是苏静嫁给他,她一直都挺不服气,不能得到的人,睡到好像也不错。
“孩子闹腾,她没看手机。”季淮收好东西,抱着往外走去。
“那,辞职以后你有什么打算?现在工作也挺不好找,不过你学历高,应该也能找到不错的吧?”张丹丹又紧跟在他身后问,话语带着关切。
季淮被问得不耐烦,眉头紧拧,不客气道,“问完了吗?你管得有点太多了。”
张丹丹尴尬,而后眼底闪烁泪花,“我只是关心你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我已婚已育,你站在什么角色上关心我?”季淮面色沉静如水,话语又隐隐带着一丝讥诮,“张小姐出社会这么多年,连最基本的社交距离都不懂吗?如果这样,以后怕是要吃大亏。”
听言,张丹丹脸色骤变,望着他带着厌恶的神情,心底的那点优越膨胀感更是消失殆尽。
季淮离开前丢下一句话,“小静心思单纯,比不得你,希望张小姐以后不要再联系我老婆了,我也不放心她和你待在一块。”
张丹丹气得鼻子都歪了,等她转头一看,一下对上偷偷躲在墙角的女同事,对方还是个“八卦婆”,一副看好戏的脸色忍都忍不住。
见此,她宛如坠落冰窖,仿佛都能预见她以后被同事排挤的画面。
另一头,季淮下了楼,与苏明遇上,对方与他公司的小老板并肩走来。
苏家在这座城市算不上名门,资产也就好几个亿,但是这家公司更小,他们小老板对苏家很巴结。
苏明是苏父第四任老婆所生,锦衣玉食长大,是很受宠的小儿子。
两人没注意到季淮,苏明似乎被那个小老板说得不耐烦,直接打断,“得了,这事我不投资,那么小的铺面,能赚什么钱?”
小老板神色讪讪,这才看到了前面的季淮,不过没主动叫出声。
苏明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季淮,只当没看到。
论辈分,的确该他先开口叫,但是他压根没把苏静放在眼里,更没把季淮放在眼里。
就这样越走越近,奇怪的是,季淮好似没瞧见他们一样,微微侧了侧身子,往一边走,马上就要擦肩而过了。
“诶,季经理?”小老板出了声,叫住季淮。
季淮脚步顿了顿,侧过头去看,好似才注意到他,态度自然打招呼,“小老板,去公司啊?”
“对,交接好了?”小老板笑着点头问。
“嗯。”
见季淮压根没打算和苏明打招呼,好像完全不认识这个人,小老板都尴尬,余光看向苏明。
苏明看向季淮的时候一脸不悦。
只有他不想认季淮这种亲戚,不容许对方不把他放眼里。
“这位是?”季淮看向苏明,疑惑询问。
小老板:“...”
苏明黑了脸,咬着牙,“我是苏明!”
“苏明?”季淮在仔细回想,有些歉意,“不好意思,我们是不是接触过?我看你的确挺熟悉的,我这人很脸盲。”
苏明感觉自己被忽视得彻底,提高声调,“我是苏静的弟弟,苏豪是我爸,你结婚的时候我还去随礼了。”
季淮一副恍然大悟又尴尬的模样,连忙道,“我说呢,肯定是见过,当时你来的时候还穿了一件深蓝的西装,我记起来了。”
不卑不亢,看着又诚恳,因记不起来他的名字还觉得愧疚,“是我的错,对不住了,实在不好意思。”
苏明觉得自己应该被巴结才是,现在变成赶上去,一口气不上不下,看向他问,“你这是去哪?辞职了?”
“今天来交接。”季淮点头,“正准备回家。”
苏明:“辞职了接下来去做什么?”
“先换个行业,但是还没规划好。”季淮说完,接了个电话,对两人解释道,“我买了只狗,对方要送到了,我得去取一下,下次有空再聊。”
话落,季淮就走了。
他一点都没特意讨好,也没笑脸相迎,苏明气不过,看向旁边的小老板,“他能力怎么样?”
“空有其表,据说都是只说不做,不太靠得住。”小老板还是挺会察言观色,“没什么能力,我们这种公司都不要,他还能去哪?”
“那还瞎辞职?娶了老婆有了房子,奋斗都不想奋斗了?还是觉得找我爸能给他吃白饭?”苏明嗤笑,一脸鄙夷,“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行了,赶紧叫你那个朋友选个能拍的剧本,磨磨蹭蹭的。”
苏明也没瞧得起季淮,还不是一个靠娶了老婆才有房子住的凤凰男?不然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与此同时。
季淮手上拎着一个小笼子,还提着一个袋子,正往后备箱里放,然后开车回家。
苏静怕他心情不好还特意抱着女儿在楼下等他,看到他拿着笼子出来,看着里面坐着的狗,不确定问,“这是...哈士奇吗?”
“对啊。”季淮提着它下来,“打过疫苗了。”
她又看着那只狗,对方也看着她,往笼子便还凑了凑,苏静觉得挺可爱,又问他,“为什么突然买只狗?”
季淮毫不犹豫接话,“你不觉得它看起来有点傻吗?”
苏静:“...”
她居然没话反驳,再看向那只狗,居然也觉得傻里傻气的。
“这里位置偏一些,我们家人也少,养只狗也安心。”季淮蹲下来,把笼子打开,把狗放了出来,昂头对她道,“给她它个名字吧?”
苏静想了又想,“叫可乐行吗?”
“行啊。”他一口应下,蹲下来把可乐放出来,“以后你的名字就叫可乐,事事可乐,开心快乐。”
她抱着女儿的手微微收紧,看着他布满笑意的俊脸,就像一缕缕阳光透过缝隙照射了进来,暖了她的心。
最欢喜不过被理解,他理解的含意,就是她取这个名字的初衷。
可乐正式成为这个家的一员。
一开始看着虽然有点傻,但是还算规矩乖巧,没想到仅仅半天,就原形毕露,变成了疯狗。
苏静抱着女儿,看着窗外那只蹦跶的傻二哈,心情莫名都有些舒畅。
因为它真的很沙雕,也给这个家带来一丝生气。
这天下午。
苏静哄了女儿睡,她吃了药,困得也睡了。
醒来时女儿不在身边,季淮也没在身边,窗户没关,楼下传来狗的叫声。
她刚走下去,便看到季淮一脚抬起来要往可乐踢过去,刚抬起脚,那只傻二哈撒起狗腿跑得比谁都快。
一边叫一边跑到苏静身后。
看得出来,它很怕季淮。
“你在做什么?”苏静走过去,看着被他放在车里的女儿,对方看到她,手舞足蹈要妈妈跑。
而季淮正蹲在地上刨土。
“种西瓜。”他说着把挖好的坑又埋好,往上面浇了点水,还轻轻拍了拍。
“西瓜?”苏静抱起女儿,感觉不可思议。
“昨天买的那个大西瓜你不是说好吃吗?我把籽留着,种一种,看能不能种出来。”季淮走到另一边洗手,他的手上全是泥土,回头又道,“种出来给你尝尝。”
他们的房子小,外面的花园更小,但是装修的时候留了一小块地,正好可以种。
“我就随口一说。”苏静还是挺感动,她随口的一句话,他都能记得。
种不种得出来不要紧,现在已经很开心了。
“我随口一听。”他笑着接话,擦干手,走过去要抱女儿,“来,爸爸抱。”
对方嘴一瘪,“哇”一下就哭起来了,好像在说:不要爸爸抱,我不要。
“嗯?”季淮低着头,看着这个小家伙,“刚刚没哭,现在看到妈妈就哭了?在向妈妈告状爸爸刚刚没理你吗?”
“是吗?”
他伸手,戳了戳女儿的小脸蛋。
“你刚洗手,手凉,不要戳她。”苏静轻柔出声,把他的手抓住,摸了摸女儿的脸。
季淮也没再继续,话锋一转,“要不要出去走一走?太阳刚落山,抱着女儿去散散步。”
“嗯。”苏静没拒绝。
自从孕后期,她出去的次数就少得可怜,生了孩子后,除了去医院,更是没出去一趟。
就连在门外走走都变成了奢侈,他早出晚归,睡在客房,季母顶多就搭把手,大多数时候还是她自己照顾。
她的活动区域都在卧室,以前楼下还有秦秋华一家,除非必须下去,不然她都只在自己的房间。
压抑悲观的情绪就是这样一点点积累起来的。
两人并肩,顺着路边走,这里也是一个小区,这个时间,遛狗的老人很多,还有一群老人在下棋,小孩子在玩耍。
苏静抱着孩子,对方好像有点困了,她走得很慢,轻轻拍着女儿,等她睡着后,似无意般提及,“大哥和大嫂去哪了?”
“去别的地方租房子吧,没问。”季淮手揽着她的腰,也放慢了脚步。
苏静:“...那妈怎么说?”
秦秋华的两个孩子都在市上学校,他们两人都好吃懒做,怎么养得起孩子?
租房的钱可能都没有,季母怕是要对他们颇有微词。
“妈倒是说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让他们去住,我没搭理,谁说空着就得给他们住?妈又没来帮我们带孩子,还要给我们添乱?以后都不欢迎他们来,一只脚都别给我踏入。”季淮说的时候语气烦躁,很不爽。
苏静识趣没再问。
不来最好,她的确不擅长和人打交道,不来她就自在很多。
“她睡了,我来抱。”季淮小心翼翼从她怀中接过女儿。
他接走的时候,苏静捏了捏她酸软的手,女儿越来越重,抱着累,她也明显感觉到她的身子虚弱,免疫力也不如从前。
回去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天边只剩下些许金灿灿的云朵,她挽着季淮的肩膀,头微微靠在他肩头,望着那几朵云,顺着原路走回去。
苏静的胃口一直都不好,以往是强迫自己多吃一些,不然没奶,后面给女儿断了奶,又吃了药,她没了胃口,也没吃饭的动力。
李嫂做了一桌,还专门给她炖了一个汤,可她动了两筷子,便觉得饱了。
季淮倒是挺能吃,苏静盯着他看,觉得他吃得真香。
“看我能饱?”他放下筷子,给她盛了一碗汤,放在她面前,“不吃饭没事,多吃菜。”
“不想吃。”
“吃。”他话语强硬,“什么时候吃了,什么时候起来,不吃饭你哪来的力气?再过段时间,女儿你都抱不动了。”
苏静低着头,拿着勺子,一小勺一小勺吃了起来。
“生了孩子还染上挑食的毛病了?这个习惯得改。”季淮没把这个往她的病那头引,他也从来不会提这个字眼。
所有的一切,在他看来都不是症状,没有症状,更不会特意去强调。
“张嘴。”他剥了个虾,塞到了她嘴里,“你这几天怕是都瘦了几斤,还不吃啊?”
苏静乖乖张嘴,“瘦了不是挺好吗?免得减肥,又不用喂奶,吃那么多做什么?”
以前她要当奶牛,所以他们都使劲往她嘴里塞,她不吃,就是她的错,没有当母亲的自觉,吃到吐也得吃,现在女儿都喝奶粉了。
“不喂奶你也得吃饭啊,你要是想瘦,明天你就锻炼,不是饿瘦,那很不健康。”季淮又给她剥了个虾,“喂不喂奶你都得这么吃,多吃点。”
“怎么锻炼?”她又问。
她身子很糟糕,也想变回以往的身材,可是压根没时间,没精力去想,整天都蓬头垢面的,浑身无力。
有时候她躺在床上,明明觉得自己已经起来锻炼了,到了最后却发现,她还在床上,压抑消极随时都会进来作祟,身子里就像有两个分裂的人一样。
一个想要站起来,一个拼命拉扯她。
“明天教你。”他说。
于是苏静开始期待明天了,就像抓住了一丝希望,但是明天很慢很慢,她躺在床上失眠了。
翻来翻去,胸闷气短,头昏眼花的。
“睡不着。”季淮突然在她身边说话。
苏静侧头看他,眼底也没有半点睡意,还掺杂着焦虑不安,没有说话。
“你也没睡啊?”他伸手打开夜灯。
苏静被灯照得眯了眯眼,伸手遮住。
“想看电影吗?”他又问。
她其实不想,情绪低落的时候,她就想一个人哭,好像哭得撕心裂肺才能纾解掉一些,不然她就要生生被憋死掉了。
或者陷入持续性的自我厌恶,恶心自己。
只要开始胡思乱想,她就开始感觉未来一片漆黑,生活宛如一潭死水。
“我最近刚找了一部好电影。”他说着打开了观影模式。
当初她怀孕的时候,他经常陪她看电影,所以在主卧装了一个投影仪。
许是他当初对她挺好,生完孩子后的反差才让她有些接受不来,加上各方面的因素,她心底防线被攻破,才郁郁寡欢。
怕吵醒女儿,季淮特意开了小声,苏静看着他放的电影,整个人“唰”一下就躲到了被窝里,伸手打他,顾不得刚刚的忧郁,“关掉!”
又给她看鬼片。
在一起的时候天天给她放鬼片,她吓得家都没敢回,只能待他那里,害怕得都要抱着他睡,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顺理成章。
“搞笑片,一点都不可怕。”外面传来季淮低笑的声音,他说着,从被子里把她捞出来,“大半夜,我不吓你。”
苏静窝在他怀里,一点都不相信,“关掉!”
季淮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脖子上环,与她对视,“真是搞笑片,不可怕。”
“关掉。”她再次出口。
“那你亲我一下,我就关掉。”季淮看着她说,还指了指他的嘴唇。
苏静目光落在他脸上,借着卧室的灯光,看着他细长的睫毛入了神。
自从生完孩子,她情绪不佳,两人便没亲密过,她觉得自己难堪极了,也就没主动接触他,有时候恨自己,有时候又恨他。
“亲不亲?我按播放了。”季淮作势就要松掉抱着她腰的手,继续播放电影。
“别。”苏静赶紧凑过去,亲了他一下,很快便要移开,结果季淮扣着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轻车熟路撬开她的牙关,往里深入,沿着她的唇线,辗转反侧。
苏静都快断气,他才恋恋不舍松了嘴,声线低沉,又轻啄一下,“吃了什么?比以前更软了。”
说完,把毛茸茸的头埋着她脖颈里,一本正经来一句,“身上怎么奶香奶香的?怪好闻。”
苏静见他跟只狗一样嗅来嗅去的,十分羞窘阻止,“不要闹。”
季淮:“我闻闻哪里香。”
她手捧着他的头,不让他继续往下闻,“好了,看电影。”
“真的很香。”季淮还是不太想放弃,跟没得到糖的孩子一样,偏要跟她闹。
她没法,闹得好一会,他又把她圈在怀里,选了一部武打片开始看。
苏静被他抱着,靠在他怀里,季淮双手揽着她,两人的手握着。
电影才进行到一半,她便在他怀里睡着了,季淮低头看她,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眼底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