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韵这个小身板肯定扛不动季淮,还得顾倾南帮忙,他还喊来几个男服务生,准备把季淮抬下去。
“我没醉。”季淮推开左右两边的服务生,迟迟没睁眼,强行站起来,身子险些往前栽去。
施韵心下一紧,顾倾南已经先一步揽住季淮,“哎哟,这还没醉?你是看弟妹在,所以在逞强吗?”
顾倾南将他往外带,施韵拿过沙发上的外套,跟在后面。
季淮被塞到车内,他闭着眼,头抵着车窗,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醉。施韵站在车外,正犹豫要不要坐进去。
“我叫了个代驾,把你们送回去。”顾倾南没上车,直接另一边车门一关,施韵就不得不上来。
施韵:“谢谢。”
“他这段时间天天酗酒,把我都折腾得够呛,你好好教育教育他。”顾倾南告着状,随后又说,“得了,美女还等着我,下次再聊。”
话落,他又告诉代驾住址,这才离去。
车驶出地下车库,往街道上开。此时已经是凌晨,路上没什么车,昏黄的灯光透过车窗倾洒进来。
施韵侧头,看着季淮轮廓分明的五官,他眼下有一层很淡的青色,好像瘦了。
她别开了眼,感受着胸腔里波涛汹涌的情绪不断不断往上蔓延,酸涩难言,更加心乱如麻。
不见还好,还能忍,见了,满怀悲伤,思绪都跟着混沌。
她拼命遏制,拿起手中的西装外套,摊开后倾身去给他盖上,才刚靠近他,他就睁开了眼,深邃浓郁的黑眸直直盯着她。
一时间,施韵愕然,心中狂跳。
季淮抓住她手,把她拉坐下来,转动身子,将西装外套盖在她身上,嗓音低哑,“别着凉了。”
施韵没有再说话,僵僵坐在原地,颤抖的睫毛透露出她此刻的不平静,躲在西装外套下的手指蜷缩起来。
季淮似乎不太舒坦,把头往后一昂,抬手重重按压着太阳穴。
黑色的玛莎拉蒂开入别墅,代驾搭了把手,把季淮送上二楼的房间。施韵紧跟其后,看着房间内,眼底泛起层层涟漪。
她走时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一点没变。床头柜上还摆着两人的相框,她在他怀里笑靥如花,亲昵揽着他的手。
代驾走了,施韵上前,替他脱鞋,帮他盖被子。
“我没醉。”季淮再次说。
“嗯。”她轻应,手上的动作没停,俯身绕过他去拉被子,季淮伸手轻轻抱住她,贪恋看着她的面容,“你是不是在担心我?”
施韵没回话,加快了动作:“睡觉吧。”
季淮没有压抑情绪,抱着她的手收紧,炙热的目光望着她:“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我明天还要工作。”施韵说着就要拉开他的手,却怎么也掰不开,她有些着急,鼻翼都有了细细的薄汗,再次提醒,“你醉了,要好好休息。”
“嗯,醉了。”他承认,手上稍稍一用力,她就往他怀里栽。
他抱着她,手一拉,就给两人盖上被子。
施韵惊呼未定,等缓过来,他那幽深的黑眸又看着她,近在咫尺,鼻翼间都是他温热的呼吸,季淮波光涌动:“我要让剧组给你颁给‘世纪最狠心奖’,只颁给施韵一个人。”
她没有看他,克制着神色,好一会才轻应:“好。”
季淮薄唇微勾,笑得讽刺又自嘲,又叨叨道:“再给你颁给‘胆小鬼奖’好不好?你只会逃避,不敢面对,那么狠心又绝情,一个机会都不给。你迫切想把我从你的世界里抹去,然后想开始新的生活,对自己说过的所有话、做的所有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施韵垂眸,身侧的纤细手指的紧握。
季淮批判了她那么多,他最后还是抬起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丝,将她又搂入怀,眼眸蓄满爱意,尾音里都噙满思念:“我过得不好,我很想你。”
怀抱是熟悉无比的怀抱,周身都是他的气息,施韵燥热又不安定的倏然在那一刻慢慢平静下来,她僵住身子,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我强忍着没有去找你,但你在做什么,我都知道。你搬了新家,第二天去花市买了很多花,你花了两天,应该是把它装扮成你想要的样子。十一号一整天,你在寰球拍广告,晚上回了工作室,十二号你去陵城,待到十五号,十六号去海滨参加综艺,十八号凌晨回到家,十九号.....”他对这份行程表怕是比徐楚楚都熟悉,话语不急不慢,准确无比说着,说完抿了珉,压低声线,“你看,你做了什么我都知道,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天在做什么?”
施韵还没回答,他就苦笑说一声:“你不知道,你肯定一件事都不知道。”
她张了张口,嗓子里像是塞满了棉花,让她发不出声音,眼神飘忽,无法平静。
“我没醉啊,你一来我就知道是你,你一靠近我就知道是你。”季淮低头看着怀中的她,与她四眼相对,眸光轻柔,声音低沉温润,“我们什么时候去试婚纱?明天可不可以?你没空我可以等你,等你有空,这件不喜欢,我给你买喜欢的。你还会嫁给我的对吗?不用生一窝宝宝,就生个像你的女儿,我保护你们。”
施韵眼角瞬间就湿热,硬生生别开眼。
季淮大抵是真的醉了,双手再次将她抱住,把头埋进她的脖颈,拖着声音,有点委屈:“我不要你不怪我,我宁愿你跟我闹,也好过你跟我划清界限。我很想你,你别忘了我。”
“骗你是我不对,是我不好,可我后来真的爱你。你的心怎么就捂不热呢?怎么就那么倔呢?你就稍稍给我个机会,我这次就低头了。”
“你说撒娇嘴甜的不是你,我喜欢的又不是你的撒娇嘴甜,你其实一点都不乖,也不顺从,总是让我挂心,那时候我也慌张,就像偷来的幸福。无论什么样的你,我都爱啊。”
他一直在自顾自讲话,控诉着她的绝情,又诉说着自己的难过。
施韵则紧咬着牙根,心口酸涩又沉甸甸,胸闷气促,还有被人看透的窘迫。
真实的她没什么自信,没有那么嘴甜,更不会肆无忌惮说着自己的需求,就像个被宠着的孩子。她在孤儿院不是那个会哭着要糖的孩子,她没安全感,觉得自己时刻会被抛弃,所以会保护自己,察觉危险就缩回城墙里,竖起高高的城墙,有着极重的戒备心,不允许任何人踏入。
段景言也从未踏入她的世界,所以删除联系方式的时候很决绝,转身就能走。
季淮是第一个给她温暖的人,虽然开始并不美好,也不是始于喜欢。两个世界的人居然有了交集,她还曾经全身心依赖过他,让她至今回想起来,不可思议中又带着后怕。
他又把额头抵着她光洁白皙的额头,亲昵蹭了蹭,半开玩笑说:“死犟死犟的,你就像一只刺猬,溜得也比兔子都快。我要怎么做?你教我好不好?”
施韵压抑情绪,他也没了声,抱着她闭了眼,好似睡着了。
她压根不能动弹,一直待他怀里,原以为会失眠,却不料睡得很快,没有噩梦连连,格外踏实。
翌日。
察觉到身旁的人有了动作,施韵控制着没醒,脸色也未变。
季淮侧着身,手支着头,一直盯着她看,抬起的手小心翼翼伸过去,将她垂落的发丝撩到耳后。
倏然,他往她靠近。
施韵放在被子里的手揪住了床单。
他亲了她的额头。昨晚是醉酒下的动作,今天很清醒,还喃喃低语道:“小白眼狼说的就是你,502超级粘合剂估计你也选择性忘记了,只有我一个人在回忆里出不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淮才轻轻起身去了浴室,等门关了,施韵才睁开眼。难言情绪已经泛滥,可她太会忍了,总能找到方式说服自己。
她觉得自己无欲无求,何必沾染麻烦?还得改变原来的各种轨道,季淮就算不和孟诗晴重归于好,也总能找到其他富家千金,她不想当下一个段景言。
爱情是什么?据说她还是父母想得不行私奔留下的爱清结晶,最后被丢到了荒郊的草坪上。孤儿院的妈妈说,要是好心人发现得晚一点,她就会被毒蚂蚁咬遍全身,差点都把眼睛给咬坏了。后来她被领养,领养的父母觉得她麻烦,是个累赘,不讨喜,才领养几天,又把她送出来,孤儿院的妈妈骂她好久,又多了一张嘴。
季淮洗澡出来,施韵刚刚坐起来,看向他说,“你头还疼吗?”
“疼啊,你给我揉揉?”他含着笑回。
施韵神色收敛,声音缓缓,“下次你别喝了多酒,对身体不好,喝醉后也得找个人看着你。”
“嗯。”季淮的满腔热情打在棉花上,收回笑意,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旁边的衣帽间走,给她选了一条杏色的复古长袖连衣裙,“早上天凉,你穿这件怎么样?这件好看。王嫂做了早餐,吃完早餐再走。”
她没法拒绝,留了下来。
王嫂忙前忙后,非常热情,做了好几样她喜欢吃的早餐,还煎了她喜欢吃的蒸饺,给她温了牛奶,语气关切又担忧:“施小姐是去外地拍戏了吗?都瘦了好多,是不是剧组伙食不好?在家就多吃点。”
家。
这个字眼戳中施韵,她拿筷子的动作顿了顿,以往她好像很轻松就能说出回家,她总跟徐楚楚她要回家,回家找....嗯,找他,找...她家季先生。
真是荒唐而又奇妙。一个孤儿哪有家?孤儿院都因为资金不足而关闭,孤儿院的妈妈也撑不下去了,不管他们了。那时候他们还未成年,一个稳定的居住所都没有。
她极力扯开一抹笑,王嫂没有怀疑,转身去厨房忙活。
季淮吃着早餐,其实形同爵蜡,他昂头看她,征询问:“我让王嫂去照顾你,毕竟她和你也熟悉.....”
“不用。”她新租的房子小,而且她喜静。
闻言,他点头,也没强求:“衣帽间衣服和首饰,我让人给你送过去?你应该还用得着。”
“品牌方也送了我很多,家里装不下了。”施韵没抬头,轻声接着话。
季淮呼了口气,继续沉默吃着早餐,餐厅的气氛凝重而又压抑,两人都没什么胃口。
吃好后,她起身,他也跟着站起来,拿着车钥匙跟在她身后,“我送你回去。”
施韵刚要拒绝,他就打断,“我要去公司,顺路送你,你怕我知道你家地址吗?我想查又不是查不到,我又不会去堵你。走吧。”
她看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将视线收回来,和王嫂说了声才出门。
“施小姐,中午你回家吃饭吗?回来的话,我给你做几道你喜欢吃的菜补一补。”王嫂冲着她背影问。
“她不回来。”季淮先替她答。
“噢。”王嫂点了点头,以为她忙工作,没多怀疑。
施韵加快脚步出了门,和他一起去车库。
季淮喜欢车,车库有很多车,一辆辆停放着,他在选车,望着其中的几辆车,眸光都冷了不少。
回忆真令人讨厌,总是趁他不注意就转进他的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回放,紧接着,酸胀感就涌上心头,痛意钻心,真想把它们都砸了,但碍于她还在,硬生生忍。
他今天开的是橙色的兰博基尼,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傲慢又嚣张的季大少爷。
路上。
红灯时,他扭头看向她,话语低醇清朗,认认真真又带着奢望问了一句,“这半个月,你过得好吗?”
她不假思索回:“挺好的,你呢?”
季淮抓着方向盘的手握紧,挤出一抹笑,微扬声调,似乎带着一丝不甘心:“我也挺好,非常好,和你一样忙。”
这话和他昨晚说的截然不同,施韵心神微晃。
路灯亮起,车往前开,季淮开的速度不快,打着方向盘拐了个弯,语气又平和了很多:“你过得好就行。”
“你也会过得好。”她希望他过得好,都会变好。
季大少爷挑着眉毛,不肯服输般笃定说:“我会过得好。我拿着对你的用心去对任何一个女人,她不得死心搭地跟着我?我长得又不差,出手阔绰,对吧?”
施韵:“嗯。”
季淮简直要咬碎一口牙,情绪都绷不住了,提高声调:“我还买了六千万的钻戒,你不会觉得我送不出去吧?”
“不会。”她肯定摇头。
他胸腔里的火熊熊燃烧,直涌头顶,都被她气笑,转头看她,一个字一个字从唇齿间溢出来:“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施韵,我就栽你身上了,我认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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