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鱼之神的梦道幻境有着极高的自我防御。
即便陆涯开了满级神识，也浪费大量灵力，才成功进入吃鱼之神的幻境中。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简化虚拟的混沌之海。
混沌之海直观感受，就是一片混沌。
看不见，摸不着，没有时间与空间，没有因果与逻辑，也没有过去与未来。
只有纯粹的概率能量，随机创造出各种形态的物质存在，并在混沌的混乱腐蚀下，迅速消亡。
陆涯感觉莫名亲切。
他忽然想起，初中对天文学着迷的时候，曾试着推论出类似混沌之海的存在，并且做了笔记。
虽然成年后他把这件事当做民科，但当年的思维推导过程，他至今还记得。
他是从一个叫【芝诺悖论】的古希腊思想实验开始的。
芝诺说：
一个人从a点走到b点，要先走完路程的1/2，再走完剩下总路程的1/2，再走完剩下的1/2……如此循环下去，永远不能到终点。
从数学上看，哪怕引用现代数学的极限理论，也无法从根本上解释这个悖论。
但人类是一定能从a走到b的，所以这个悖论的三个限定条件中，肯定有一个条件是错的。
ab线段没有错。
人走剩余路程的一半也没有错。
错的只能是，线段不能无限分割下去。
当时的陆涯，得出了一个对初中生而言，足以颠覆三观的结论。
空间的尺度是有最小单位的。
后来才知道，这是量子力学中的常识。
这是个物理世界，不是数学模型，而物理世界的空间，有极限小的存在。
所以芝诺悖论中，个人不可能无限的走剩余路程的一半，到临近终点的最后距离，他会一步走过去。
芝诺悖论混淆了物理真实和数学模型。
但当时，陆涯想的更远。
极限大与极限小一定同时存在。
有极限大没有极限小，或是有极限小没有极限大，等价于无限。
比如，一个包含无限粒子的太阳，和一个包含无限粒子的乒乓球，尺寸上没有区别，都是无限大。
又比如，无限沙粒的沙滩，和无限星球的宇宙，尺寸上也没有任何区别，都是无限大。
至此。
根据芝诺悖论，他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没有极限的世界，运动无法产生（任何运动，包括属性变化，一样可以套芝诺悖论）。
而我们的意识也属于神经元内的电流运动，这意味着，没有极限的宇宙，意识不会产生。
而根据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没有意识产生，人类连最基础的自我存在都无法察觉。
遑论宇宙？
这样的宇宙等于不存在。
陆涯继续反思整个推导过程。
他用到了三样东西。
第一，意识，有意识才能思考，才能推导。
第二，因果，因为什么，所以什么，规定了推导的方式。
第三，极限，或者说，边界。
意识决定存在。
我思故我在，意识是存在的唯一证明，这可不是唯心主义，而是现代量子力学不断证明的客官事实。
因果决定逻辑。
凡事皆有因果，这是一切存在的实证公理。
我们无法证明因果律，因为证明本身就要用到因果律。
如同我们无法证明意识，因为我们必须点亮意识，才能完成证明的过程。
有了意识和因果，通过对运动的观察，陆涯推导了第三个概念——极限。
于是，陆涯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一个民科味十足的理论。
【稳态存在学三大定律——意识律，因果律，极限律。】
任何稳定的存在都必须满足这三条铁律。
反之，如果我们是相对稳定的存在，那么这三条定律一定是正确的。
之后，利用这三条铁律，陆涯思考了一个终极问题：
我们从哪里来？
以意识关照物理现实，根据因果律不断反推至极限，现代科学为我们推导出了宇宙大爆炸。
宇宙大爆炸以前呢？
会不会是上层宇宙某个顽皮小孩的缸中玩具？
或者是上层宇宙众多电子游戏中的一款？
或是某个至尊强者的一个梦道幻境？
这些并不重要。
不管是什么，这是我们的上级宇宙。
我们继续追溯。
上级宇宙从哪里来？
一定有上上级宇宙！
我们继续追溯……
因为创造宇宙是运动变化的一种，必须满足极限律，这意味着，这个不断溯源的推导过程，一定会有一个上限。
最后一定会出现一个，没有上级宇宙的万物之源，始祖宇宙。
科学的尽头是神学，这个始祖宇宙，就是牛顿所谓的——神。
陆涯就在想，这个始祖宇宙，需要满足哪些条件，才不会有上级宇宙呢？
很简单，能阻断你的溯源推导，它就不会有上级宇宙了。
如何能阻断溯源推导？
首先。
始祖宇宙在任何维度上都是无限广袤的，这样你就不会问，始祖宇宙之外是什么了。
没有之外，它包含了一切存在。
其次。
始祖宇宙自身的因果律要失效。
必须是毫无秩序的，其内的一切存在，都是随机的产生。
一旦有因果律存在，你就又要问，始祖宇宙的爸爸是谁？
最后。
始祖宇宙自己是没有意识的。
一旦它有意识，它就是能自我关照的存在，它就会自我推导：我从哪里来？
也就是说，只要推导到始祖宇宙，我从哪里来的这个问题，就彻底失去了意义。
溯源推导的过程被成功阻隔！
所以，陆涯得出的始祖宇宙，必须是无限、随机、且没有自我意识的。
也就是，三大定律失效之地。
它，只有一个能力——
凭空产生任何物质存在的能力。
而这些物质存在，一定会在无限、随机的干扰下，最终走向自我毁灭。
始祖宇宙就这样被推导出来了。
这时你一定会问，完全随机的始祖宇宙，真的能产生物质、秩序，甚至是意识吗？
还真的能！
有个叫【猴子和打字机】实验。
如果无数多的猴子在无数多的打字机上随机的打字，并持续无限久的时间，那么在某个时候，它们必然会打出莎士比亚的全部著作。
这个思想，最早可以追溯到亚里士多德。
也就是说，只要时间足够久，始祖宇宙一定会生出陆涯，或是柳玄夜。
而且不止一次。
细思恐极。
这个始祖宇宙，一直存在于陆涯记忆中。
直到穿越到这个世界，有了无敌的力量，他才亲眼见证了始祖宇宙的存在。
它的名字叫，混沌之海。
可以肯定，刚穿越的第一个小时，陆涯已经把这个混沌之海翻了个底朝天。
只是其中的具体细节，被他封印在一小时内的记忆里，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所以这一次，在吃鱼之神的梦道幻境里，陆涯第一次亲眼见证了混沌之海。
当然，是虚拟的简化版。
陆涯有些惊讶的是，他竟能在混沌之海里，看见东西。
不是光学看见，而是神识看见。
强大的灵力可以在混沌之海中短暂存在，强者可以借此，在混沌之海里拥有视觉。
在混沌之海这样的纯粹背景中，陆涯甚至能看出灵力的本质。
陆涯也不是很懂量子力学，大概可以将灵力类比为，某种操控量子纠缠和暗能量的终极技能，是高等文明对物质存在的最高阶应用。
理论上说，纵使以陆涯有无敌神识，也看不到全部的混沌之海，因为混沌之海没有边界，根本没有全部的概念。
不过，陆涯费点力气，还是看到了当前混沌之海是一个有限无边的结构。
毕竟，千羽姬的能力也是有上限的，做到局部逼真就行了，没必要模拟完整版的混沌之海。
在陆涯的视野中，一个个千奇百怪的宇宙，随机的出现与消亡。
随机观察某个宇宙的内部细节，陆涯发现，其内贴图的细腻程度比小花园要差那么一丢丢。
毕竟，这个虚拟的混沌之海，是为了骗吃鱼之神而存在。
而小花园，是千羽姬自己的精神家园，有时候要骗自己。
不过总体来说，眼前的这个混沌之海，算是相当逼真了。
其中，大多数宇宙都是昙花一现。
极少数宇宙，在产生物质的同时，还出现了秩序，甚至是详尽的物理法则，这些宇宙大多尺寸较大，会存在的久一点。
这其中极极极为稀少的宇宙中，发展出了生命体、甚至高等文明，在高等文明的定向努力下，其宇宙通常会存活更久。
尤其是高等文明掌握了灵力法则的宇宙。
有的大佬超脱了宇宙，将宇宙本身改造成类似幽冥一样的存在，以吞噬其它宇宙为生，极大延长了宇宙的寿命。
有的大佬干脆在当前宇宙毁灭之前，带上行囊抛弃宇宙，寻找新的宇宙落脚，寄生。
这些存在统称之为，旧日支配者。
其中，就包括吃鱼之神和千羽姬。
从体型上就可以看出来，吃鱼之神是不断吞噬宇宙的类型，而千羽姬则是不断寄生的类型。
最后千羽姬以智慧赢了吃鱼之神。
当前的梦道空间，便是千羽姬建造，禁锢吃鱼之神灵魂的囚室。
当然，吃鱼之神是混沌之海最强的说法，也是扯淡，混沌之海没有最强，只有更强。
吃鱼之神不过是三界可观测范围内的最强存在罢了，更强的人一定存在。
比如，陆涯。
以陆涯的满级神识，很轻松的，在虚拟的混沌之海中，定位到吃鱼之神。
这是一头漆黑的大鱼。
边缘极度光滑，以便最高限度的隔绝混沌的混乱影响，这样也能最轻松无碍在混沌中穿梭。
这头鱼的形状很不固定，是一种软性的拓扑结构，内部空间多达十一维！
各种物理规律与三界宇宙的差异都很大。
主要表现为，他的尺寸远小于三界宇宙。
但其内蕴含的信息量很大，秩序度极高，灵力更是浩瀚无垠。
这意味着，他有极高的神识、吞噬、和消化效率。
这也导致它，不需要太高的智能，就能横行无忌。
最后导致他栽在了千羽姬的手中。
总之，陆涯感觉这鱼很傻，甚至有点蠢萌。
陆涯观察了一会。
发现这蠢鱼一直在吞咬一个宇宙。
他同时发现，整个梦道空间的幻术计算力，大多都用在维持当前吞噬行为的逼真性。
这意味着，这头蠢鱼在梦中，一直就在吞噬同一个宇宙。
到底什么宇宙这么好吃，足以让他沉醉吞噬的过程不可自拔呢？
陆涯看了眼。
吃鱼之神一直吞噬的宇宙，陆涯似曾相识，又觉得陌生。
前世宇宙？
陆涯惊愕。
仔细看，这个被吞咬的宇宙，尺度和物理常数，和陆涯前世宇宙很相似，光速也差不多。
不同的是，其内充斥了浩瀚的灵力，灵气浓度比现在的仙界也不遑多让。
人类和灵兽更是遍布每一个星系，缔造了繁华的修真文明。
不论其宇宙尺度，还是文明密集度，灵力浩瀚程度，明显比一般宇宙高太多了！
而其中的人类，吸收灵力的效率虽然不算太高，但使用灵力的技巧与秩序，远超所有文明。
从吃鱼之神沉醉的吃人表情来看，陆涯推测，千羽姬一手缔造的人类修真文明，并以“营养丰富”的人类为饵，成功垂钓了吃鱼之神。
垂钓的具体手段，大概与幻术有关。
不过幻术不是万能的。
能让吃鱼之神这样的强大存在陷入幻术，基本上要牺牲整个宇宙的灵力。
这其中，也许就包含了地球。
陆涯神色凝重。
神识散开，他很快发现了银河系，甚至是太阳系……乃至地球的存在。
他的神识化成一个小人，踏上地球。
在这个版本的地球中，地球上的长城，金字塔，乃至高楼大厦，全都深埋在地下。
但还没有出现神树、神王宫和神学院。
蓝天白云，青山绿水，人们安居乐业，还过着原始的农耕式修真文明。
但地表的灵气浓度，在虚拟的混沌之海中，是最高的，地球人的修为大多都达到了半神！
神奇的是。
地球人的数量一样是七十亿。
陆涯搜索全球，并没有找到认识的人。
更恐怖的是。
这些人走在田野上，走着走着，要么身上冒出触肢，要么掉出眼珠，全身上下打着人身补丁，维持着可笑的人形……
小花园？
当然，这里是幻境，陆涯也没太当真。
但他似乎找出了，千羽姬垂钓并控制吃鱼之神最核心的点。
陆涯猜测，小花园里的人，都是千羽姬提前埋设好的黄金鱼饵，可以以此反控吃鱼之神。
他的第二神识，同时观察潭水中金色小鱼的腹中，还真找出了没有完全消化的怪物残渣。
这些残渣，无一不是触肢和眸形羽翼！
可见其本体都是千羽姬的同族……
这些眸形羽翼，以延伸的触肢为链，组成了一张巨网，眸形羽翼是乃是核心节点。
而在巨网末端，链接着全宇宙人类的脑组织，组成了类似服务器一样的神经网络。
这其中，并没有地球人。
千羽姬正是以这样一张幻术网，成功催眠了鱼之神的意识。
这种方式其实和神树有点相似。
陆涯推测，千羽姬之所以制造神树，将原始地球人类放在树上，或许也是为了组成神经网络，为千羽姬本人的幻术，提供算力基础。
由此可见，千羽姬为控制住吃鱼之神，不但牺牲大量人类，甚至牺牲了她的同族。
当真是个不择手段的恐怖女人！
但她与此同时，她保留了地球人类，并将地球一步步改造成了三界宇宙中的神界。
对陆涯这个地球人而言，千羽姬的功与过，很难说得清。
不到一刻钟时间，陆涯几乎参透了千羽姬建立三界宇宙的全部过程。
离开地球，陆涯来到吃鱼之神的面前，并将体型扩大到与吃鱼之神的同尺寸大小。
他想问一些问题。
还没等他提问，吃鱼之神的一双盲目，蓦的睁开，露出一双血丝密布的深邃黑眸。
一道无限狂暴的神念强行捅进了陆涯识海。
“你，便是预言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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