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眉千笑洗漱好之后,把蔚迟梨和蔚迟萼一起叫进来坐在椅子上被他狠狠训了一顿。
以前总是蔚迟萼调皮捣蛋这么被他训,没想到这次连向来十分冷静理智的蔚迟梨也被训,也算是破天荒第一次。
蔚迟萼依然穿着那若隐若现的轻纱衣物,蔚迟梨则又是那一套近身黑衣,练功之后香汗淋漓诱人心扉。孤男双女的在密室里头待久了眉千笑也受不了,批评完毕立马让两女回去换衣服去。
问题是他所在的寝室就是蔚迟梨的房间,蔚迟梨当下就在这里换衣,弄得眉千笑又是一阵尴尬。以前他们倒是习惯就这么赤裸相对,甚至眉千笑还帮蔚迟梨换过衣服洗过澡呢。那时蔚迟梨是个饭来张口衣来张手的楼兰小公主,换个衣服都得从头学起。
好在眉千笑有照顾柳悄悄的经验,就算变成孩童模样也没有乱了手脚。
换好衣服眉千笑提议出去转转,自从楼兰征服众国迁都尼雅城后,他还没有好好逛过尼雅城的风光。
两女自然不会拒绝,换上便衣,戴上蒙脸藏发的头巾,连禁卫军都不带就这么和眉千笑一起出门了。和魔童出门还带禁卫军,说出去怕是个笑话。
八年了,那时荒芜萧条的一座小城,现在竟发展成如此大的规模。
星罗排列的房屋连成一线,阳光下的淡黄屋檐仿佛金琉玉瓦。空白处种了些葱葱绿绿,仔细一看竟是五彩斑斓的郁金花。花瓣徐徐绽放,氤氲出丝丝香雾,混在袅袅炊烟之中,为西域风格的楼房的窗户,用花香烟油画出时光的窗花。执政的蔚迟萼不愧是女孩子,心里头瞒不住那点少女的浪漫,在城里头边角处种下这么一些绿草鲜花,彰显城市青春活力,换个男的来怕是不会细心做这么些玩意。
三人站在宫殿西侧最高的一侧塔楼上,这塔楼式的建筑风格来自更西面的国家,西域便是如此混杂了东西两方风格的异域之地。
在塔楼上,几乎可以将尼雅城整个风貌收归眼底,别说眉千笑这是第一次,蔚迟梨和蔚迟萼也都很少有机会上来这里眺望一翻。因为一个心无旁骛,一个没有时间。
如今放下心思,观赏这一片美景,当真美不胜收,赞叹不已。
尼雅城在他们的治理之下,竟然已经发展成这般模样。蔚迟梨的心中终于有些成就感,不是因为尼雅城的繁荣,而是因为从眉千笑眼里看到了满意。
从把西域其它国家征服,把所有与袭击楼兰有关的人杀光之后,报仇成功的喜悦渐渐冲淡,蔚迟梨的心中只剩下一片空洞,和茫然。但这片空洞很快就被一个人填满了,被那个从天而降,一直守护在她身边的人填满。她从那时开始,她自然而然地就变得仿佛只为那人而活着一般。
只要他满意,她便高兴。
“上街头逛逛?”眉千笑回头问道。
街上有许多店铺没开门,接近中午了,还很多人在街上跳舞狂欢,显然昨日的庆典余韵未消。他知道蔚迟梨不喜欢热闹,故而一问。
“嗯。”
蔚迟梨看着眉千笑淡淡一笑,那一抹笑颜在漂亮的景色面前,如梦似幻,竟让她身后的西域第一城都为之失色,黯淡无光。
眉千笑总听别人形容哪个姑娘美得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倾不倾国眉千笑还没法证明,但一笑倾城,便是眼前所见。
眉千笑怔了好一会,才从蔚迟梨羞涩的神情和身旁蔚迟萼低声失笑的笑声中回过神来,哭笑不得。本来他回来还想竖立原本自己的冷酷英俊帅气傲然的形象,但很明显几次被美色诱惑之后,形象已经荡然无存了。
“走!再笑不请你吃烤羊腿!”眉千笑撇了蔚迟萼一眼,这小妮子,尽会拆台。
“魔童大人,走下去好累,像以前一样啊,带我飞下去!”蔚迟萼一下子抱住眉千笑的手臂,撒娇道,身上两团柔凝不时在他手臂上乱蹭,弄得他心猿意马,害他又回想起刚才起床那一幕美妙春光,鼻血都差点流出来。
“好好好,哥带你飞下去!”眉千笑无奈道,反手就是一搂,把蔚迟萼固定在怀中,不让她再乱蹭,不然今早被她点起的火又要冒出来了。
这小妮子从以前就知道用撒娇这招求他办事,万试万灵,精明得和鬼一样。
转头一看,却看到蔚迟梨也默默粘过来。
“梨儿,你是应该能飞下去吧?”眉千笑好心地提醒了她一下。
“很久没用轻功了,生疏。”蔚迟梨用木然的小脸很认真地说道,蔚蓝如海的瞳孔发出宝石般闪烁的光辉。
“行!哥欠你们的!不过,若无相欠,怎会相见。各种缘分,不就从你欠我我欠你之中产生。”
眉千笑把蔚迟梨也拥入怀中,长腿一迈就踩上了护栏,飘身飞去。
凉秋的风儿好似耍闹的小孩一样,顽皮地撩起眉千笑额上的刘海,带起眉千笑飘逸的马尾。怀中的丽人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他的侧颜,仿佛要将他的所有所有都印入心中。
直到轻巧落地,蔚迟梨才依依不舍地从那宽广心安的怀中走出。
三人从无人的街角走出,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闲逛,眉千笑好奇地打量一下这边,打量一下那边,脸上挂着一抹说不清不明的淡笑。蔚迟梨连忙一手握住眉千笑的手,十指相扣,心中不舍。
“怎么了?”眉千笑回头问道。
“以前我们不也这么走么?”
“也对。”眉千笑笑道,用力握了一下蔚迟梨的手,那手和以前好似差不两样,柔若无骨轻巧细腻。
蔚迟萼识趣地走到蔚迟梨另一旁,轻轻挽住姐姐的手臂,好似在给她安慰和力量一般。
走了一段长路,眉千笑左顾右望了一下,带着两女走到路边,遗憾地说:“很多店都没开门啊,想找口酒解解馋都没有。我去找找酒,你们在这买点牛肉丸子汤。”
“嗯。”蔚迟梨乖巧地点了点头,自觉地松开了那紧扣的手。
眉千笑摸了摸鼻子,转身一跳,瞬间就没影了。
几乎在同时,蔚迟梨豆大的泪水滑落,沾湿蒙着脸的头巾。她已如他所愿,不戳破他要悄悄离别打算,但当离别到来,依然让她心如刀割。
“梨姐,就这么让他走了吗?明明你等了八年,好不容易才等到他回来……”蔚迟萼悄声说道,说起来像责怪,语气却尽是安慰。
“魔童要走,我们谁能拦得住呢?只要魔童高兴就好。”蔚迟梨哽咽着,声音轻柔,再无土阎王的霸气冷酷。
只要面对的是魔童,她那无比坚硬的外壳,总是飞速瓦解,一点不剩地露出内里的软弱和柔嫩。
“梨姐……但你至少告诉他,你坚持创办的圣纪日是为了纪念与他相遇的第一天。上半日哀悼,是为了哀悼我们死去的家人;下半日庆贺,是庆贺遇到了魔童,那一天,是你觉得这辈子最重要的一天。他会明白你的苦心的……”蔚迟萼搂住蔚迟梨,眼眶泛红,泪水也随时决堤。
“他就是太明白我的心,这才决然离去。”蔚迟梨伸手抹掉脸上的泪珠,强迫自己恢复冷酷,“若没有被他发现我一点没变就好了,可惜看到他,一切情绪都遮掩不住……在他下次回来之前,我会调整好心态的,一定会。”
“梨姐……”蔚迟萼看了更是心疼。
有些东西,你觉得莫名熟悉,其实因为它牵动着你的感情,它已悄悄刻入你的心里。你以为你已经忘记,可是当它静静地躺在你的手心,所有的记忆又随风一般回到你的脑海中,感情一发不可收拾。
一只温暖的大手,重新握住那只轻柔嫩滑的小手,那只曾经在他心灰意冷的时候紧紧握住他的小手。
他以为自己会淡忘,但是显然没有,看到蔚迟梨梨花带泪吃惊看着他凭空出现的模样,他释然一笑。
“美人儿,我叫眉千笑,赏脸一起喝个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