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突然间把人们压垮了,几名执行员动弹不得地傻在那里。
在他们面前,同样身穿执行部制服的岳坤枪口青烟弥漫、身上灵力腾起,而姜玲则依旧站在那,一边以灵力解除掉他们身上被施加的禁制,一边静静地看着一边的岳坤,与他对峙着。
几秒钟的对峙后,岳坤率先沉声开了口。
“不愧是昆仑大学的筑基修者。”声音异乎寻常地平静,“我露出什么破绽了么?”
“所有的谎言都会有破绽,我没有给你解释的必要。”姜玲同样平静道,“看来你确实是知道这地方的情况了,给你两个选择吧:现在上地面、主动去把你知道的事说出来;或者,我来让你说。”
——在赶往云城之前,学校传来的消息显示学生出事、而与他直接接触的这个小组却反馈一切良好。从那时起,她便已经开始怀疑起这个调查小组瞒报的可能。
也是因此,她才没有借执行部的渠道、而是以昆仑大学的名义直接与其联系。
不过,决定性的证据,还是眼前这个人身上的灵力——从岳坤的身上,她嗅到了熟悉的“同类”气息。
如果有更好的方式的话,她实际并不愿意多显露自己那种不详的力量,但这种情况例外。
良久的沉默后,死寂的下水道中却突然响起了岳坤的笑声。
“说?给谁说?”他笑了笑,“觉得自己挺正义是不是?要是我年轻十岁,我也会抱持着与你相似的想法:那时和我一起这样想的,还有我的兄弟、我的爱人和我的孩子。”
“我的兄弟,为了探测灵力反应而下水失踪、我们只捞到了他的半截救生衣。但就因为没有尸骨,上头的某个人死活不乐意给下死亡证明,只按失踪处理…因为‘失踪’比‘死亡’要便宜,这样做的话,他能吞掉中间二百万的抚恤费。”
“曾经我也是个爱说的人,我要说出真相。但就是因为我说出了这些话,我才至今都走不出云城、走不出基层、甚至没法调动工作…他们把风险最大的任务都派给我,因为只有被妖魔吃掉才不会留下任何证据,他们想让我死!”
“这些话,我和谁说?和我老婆说了,而后她带着孩子和别人跑了…因为和我在一起,随时都会被不知名的术法所害,或许就是现代科技永远无法侦测出来的手段!在部门的这些年里,我见过无数这样的事情。在这个时代,灵气复苏不过是送了某些人一把刀而已!”
“惊讶么?姜同学,这就是灵气复苏带给我的。它带来的东西毁了我的一切,而我却还要为那些人卖命!”
他瞪着眼睛注视着面前的女孩:“而得到了这时代眷顾的你们在做什么?你们在优哉游哉地生活在学校的保护下。作为修仙者的你们,在安安心心地上课打牌!”
姜玲微微皱眉。
“当然,灵气复苏是大势所趋,我不可能改变这个大势。”他摇了摇头,“但是,社会这棵树本就已经劣迹斑斑,灵气的出现本该是改变的契机...但这让我失望了。”
“我也曾经寄希望于昆仑大学,希望它能以仙神的姿态降临、以支配性的力量改变这个世界,让它回到曾经单纯的样子…但你们却选择了在这样的土壤下生长,你们站在了那些庸俗之辈一边。”
“这样长出来的修仙者,也不过是获得了些许力量的凡人,你们永远不可能重现真正属于‘仙’的时代!”
他说到这,脸上的笑意变得诡异:“但没有关系,真正的世界就要显现了。很快,第一波变动的力量就会到来,那可不是之前所面对的小打小闹所能比的。我们会利用这种力量,让这个世界回到它该有的样子…由‘仙’所掌握的样子。”
姜玲听到这,表情终于变化了些许:“你们?”
“当然,是‘我们’。”岳坤点头,冲着后面的血色术式一指,“这便是我们如今的成果:光是这个术式,就已经能召来妖王级别的存在。只需要一点魂魄精气,就能让召唤出的妖王彻底复苏。”
“原本,如果没有出现你们搅局的话,也许只是会有那么几百几千个云城人被吞掉魂魄而已。但既然现在你们已经看到了这些,那便不能让你们离开了...不过,对于昆仑大学的人,我还有一个另外的提案。”
岳坤说到这露出微笑,缓缓朝姜玲伸出手来。
“现在与我们合作的话,还来得及。这也是我愿意跟你说这些的原因。”他说,“一个没有法律、没有人情、没有无聊的凡俗纷扰的社会,那才是真正该属于修仙者的时代,不是么?如果你要追求仙道,我们能给你比大学更多的东西。”
姜玲看着他伸出的手,良久之后,缓缓叹出一口气。
“你说的挺有道理的。”她说,“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岳坤表情一僵。
姜玲抱臂于胸,眼睛无意地瞟过地上的“一滩”流体:“你刚才说了,这是能召唤妖王的阵法对吧?这个法阵的运转应当还需要另外的人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在阵法启动的一瞬间,就被吞噬了吧。”
“对现实中的修仙者失望、却寄望于虚无缥缈的‘真仙’来改变世界?你难道真觉得,如果所谓的真仙存在,你们就能处在那个支配者的地位上么?”
这话说出,却见岳坤突然笑了起来,笑容状似疯癫。
“这是当然。”岳坤冷笑着道,“因为你今天所见的这些...就是真仙的遗产啊!”
他忽然将手伸向背后的血色术式,在接触那术式的一瞬间,湛然血光宛若决堤般从中流出,只在几次眨眼之间便将整个下水道空间染得赤红,身后的几人下意识地抬起装备,紧盯着面前的岳坤,表情逐渐变得骇人。
只见血色从他的脚底开始飞速扩散上来,漫过小腿、膝盖、胸口…最后淹过了脖颈与眼脸,他的眼睛开始染上诡异的金芒,在阴暗的下水道中,那眼睛仿佛闪着光。
那是幸福的、快乐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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