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世界。
云梦泽。中心区域。
还阳池的核心区域,忽地出现了一个奇特的重叠空间。
这多出来的重叠空间,有点像是挂靠在九州世界上的小世界,但契合度又远超小世界,几乎和主世界完全相融——若将九州世界看做一张纸,在这片区域就有一块薄纸紧贴其上。
这个重叠空间,与还阳池之间并没有明显的分界过度,与还阳池紧密相连,与整个云梦泽、整个九州世界,都紧密相连。
看似只多了一个重叠空间,可实质确实,若将九州世界比作人体,那么,这一刻,九州世界“体内”多了一套覆盖全世界的全新循环系统。
某种力量在通过这种玄妙的连接从全世界循环流转,富集到这片小小空间之中。
一道道间于有无之间的幽影不知从何处出现在其中,被包裹在一个个气泡之内。
当这一切完善之后,那点属于九州之主的气息正要一点点散去,却在最后一刻刹住了脚步,在这方面特殊空间的虚空之上,出现了一个亭子,其仿佛舟船一般漂浮在空中。
亭子内,有一张石桌、一个石凳。
而在亭子入口处,趴着只驮碑巨龟,背上写着两行六字。
【飞升池】
【登记处】
空间闪烁,一个身影仿佛被某种无形巨力强拽一般从空间通道内拖了出来。
“又抓我壮丁啊?”那身影徒劳的顽抗挣扎,嘴里不满的叫嚷道。
这人正是九州道宫之主,章羽彤。
她被拽来此地,嘴里叫嚷着,可心底的好奇心还是让她仔细打量起周遭情形。
四周打量了一圈,她的目光再次停留在碑文上。
轻声念道:“飞升池登记处……”
她反复琢磨了即便,嘟哝道:“我觉得……把登记处删掉更好些。”
不删。
这样挺好。
章羽彤无奈,道:“那您把我拽过来干什么……让我安排人到此处坐镇值守?有什么具体章程吗,再就是,飞升到底是怎么回事?从现世拉人过来吗?”
……
阿赫鲁发现自己现在的状态非常特殊。
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有一个明显的从模糊到清晰的变化过程。
而当他彻底的再次感觉到完整的自我之后,他发现,自己身在一个水泡之内,水泡之内,充斥着孕育生命的力量,而水泡本身,则安静的悬浮在一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漆黑静谧的辽阔水域之中,而在这片水域之中,无尽的生机充斥其间。
而返视自身,只是一团半透明的、间于有无之间的幽影。
而随着被那充满生机的液体持续的浸润着,他感觉到,间于有无之间,只是一团幽影的自己正在一点点凝聚出“真实”。
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他还是不得不承认,现在的自己,就如一枚在羊水之中孕育的小小受精卵。
如蛛网般密布的毛细血管、神经网络、脏腑骨骼的轮廓……一层一层的覆盖叠加,他发现自己正在一点点的变成一具内外通透、身体所有部分都在一点点又虚到实变化的完整轮廓。
而随着这轮廓越来越清晰,那些独属于他的成就,种种显著特征,就一点点的再次清晰起来。
魁梧健壮、宛如神话巨人般的身躯,三头六臂……身体的状态和他巅峰之时一模一样,若非他清晰地看到了自己“从无到有”的整个过程,他都要怀疑这就是自己的原装之躯。
而想到原身,他便想到了在那恐怖的天箭,还有那无可挽回、无法逃避的死亡。
我当时真的死了吗?
我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
这又是什么地方?
到底是谁在背后操弄?
……
他的心中充斥着一个个问号。
当身体完整成型之后,他发现自己的“视角”猛然巨变,那种可以通视内外,连气泡之外都能查知的状态忽地消失,自己的一切感知都被这身体吸纳、镇压、封锁,这具身体本身成为了枷锁。
身体之外的一切视野全部消失,他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囚在身体之内。
身体变得完整,但一切并没有停止,源源不断的生机在注入体内,随着这些生机入体,他感觉身体正在快速拥有力量。
就像一个空空的容器,正有流水在迅速注入。
而随着体内力量迅速充盈,渐渐地,他感觉到一种沉重。
这是以往的他从来都没体验到的一种感觉,仿佛身体本身变成了一座高山,镇压在他心头。
这给他一种错觉,就仿佛以前生活在一个轻盈而飘忽的世界,而现在身在这方天地,却极其厚重深邃。
就像是久在海上生活的人,当双脚踏上坚凝厚重的大地之时会感觉很不适应一样,他需要适应这个新世界。
“我到底在哪里?”
他心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他努力想要睁开双眼,却只觉眼皮沉重如山岳,他整个人都陷入沉睡之中。
……
在与蔡渊、姜泰二人交流之后,有关飞升的细节得到更进一步的完善。
姜不苦便一边与二人交流,一边指挥神性侧的自己对九州世界进行改造,新造了飞升池,专门用来对接从各个世界飞升过来的人。
因为不同世界之间存在太多根本性的不同,所有飞升者,从原世界来到九州世界,不管原来是个什么状态,无论是有身体还是没身体,最好都回炉重造一次,完全“九州世界化”,这样他们才能百分百属于九州世界,虽然每塑造这样一个飞升者,都耗费不小,哪怕对九州世界而言,也是个不小的负担,但肉烂了也都在锅里,多一笔负担就多一笔负担吧。
而为了验证飞升池的功能,加上姜泰最后惋惜的感慨给了他启发,他便尝试着从第二蓝星的信息海洋中提炼、逆向推衍了一些信息,将那些在第二蓝星本来已经死去的存在重新在飞升池中复活过来。
验证结果,也是很乐观的。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就是复活。
不过,这种复活只能针对在第二蓝星,或者其他类似新世界的生命,而无法用在现世蓝星或者九州世界,虽都被冠之以“世界”之名,但其中的位格差距实在是太大。
现在的他,根本无法想象,要如何才能将现世蓝星或九州世界彻底死亡的生灵复活过来。
谷濋/span收益极大的聊天之后,姜不苦辞别二人,从第二蓝星离开,再次找到炎夏神龙。
“我需要闭关一段时间,而九州世界那边情况紧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暴雷了,你这有没有什么好去处推荐?……主要是梳理自身,对外界灵气并无需求。”
下一刻,姜不苦就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新世界。
当他与这世界的天道核心连上线,他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还真是敢想敢试啊!”
这个世界,依然是对已经发生过的历史的完全摹刻,没有一丝杜撰的成分。
可是,最终呈现出的效果,却演变出了一个光怪陆离世界。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缝合怪啊。”他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这个世界的天道核心中,将三个不同时段的信息做了有机的拼凑缝合。
首先,是关于这个世界的大小、形貌、山石草木等物种,是从第二蓝星复制过来的。
然后,这个世界的人文演变却是炎夏神龙提供的、从漫长的炎夏史中截取而来。
最后,植入了有关灵气复苏、炎夏龙气等信息。
……
京城。
一家平民茶楼。
楼上楼下,挤满了人。
楼上坐着的都是佩剑带刀的江湖豪客。
楼下则挤满了苦力汉子,在扛包拉车之余,顶着一身臭汗,捧着碗用最廉价的茶叶梗子冲出来的茶汤,听说书先生掰扯一段故事,就是辛苦忙碌之于,最惬意的享受。
“啪!”山羊胡的消瘦老者一拍醒目,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抓了过去。
“话说龙有逆鳞,触之必怒,何况我泱泱炎夏,数千年气运加身,岂是区区胡虏可以消磨?
所谓物极必反,在我炎夏最危险的时刻,我炎夏数千年气运却也如山洪决堤般爆发,天命落到了我朝太祖身上,以真正的布衣草莽之身,北逐胡虏,重立我炎夏河山,这才有了洪武永乐之盛。
……
随着三宝太监率领无敌舰队巡游归来,我天朝神威已遍布寰宇,诸夷震服,万国来朝,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可外族蛮夷,历来都是畏威而不怀德,我炎夏现今不过稍稍显露疲态,那些曾经匍匐在我们脚下,比狗都还要恭顺的海外诸蛮,立刻化作了鬣狗一般,成群结队的出现,扰我海疆,掠我财货,屠戮我炎夏子民,是可忍孰不可忍!”
说到这里,山羊胡老者仿佛真已经怒发冲冠,“啪”的一声巨响,再次猛拍醒木,道:
“不过,他们也猖狂不了几时,现在,道君皇帝陛下动了真怒,命戚将军坐镇东南……戚将军都知道吧,那可是顶顶好男儿,现正在编练新军,广招豪杰义士,一起……”
“啊呀!”
老者正说着,楼上一个江湖汉子拿起一颗炒花生忽地扔了出去,正正的打在说书老者眉心,虽然他已经收了几分力,却也让老者立刻阳面倒地,嘴中发出惨叫之声。
那汉子还不住手,骂道:
“好你个老儿,都说你说书一绝,我们哥几个专门跑来听你说书,没想到也是个骨头软的,专捧朝廷臭脚的。
道君皇帝陛下?我呸!
谁人不知,哪个不晓,这天下就是被这老儿搞坏的!
他为了自个儿修炼长生,重用奸臣,迫害忠良,把整个天下都搞得民不聊生,若非如此,我堂堂炎夏岂会被区区几个毛贼如此羞辱?
……”
随着他这喝骂,原本热闹的茶楼,楼上楼下,都早已噤声,楼下那些苦力汉子有知机的更是准备开溜,不敢在这听他胡话。
正在这时,楼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响,原本就准备脚底抹油开溜的茶客迅速从各个方向朝外面冲去。
二楼窗外,一个贼眉鼠眼的汉子翻身入内,来到正骂得起劲的粗豪汉子旁边,急忙禀道:“大哥,锦衣卫嗅着味冲我们这边来了。”
他没有丝毫留声,所以,整栋楼都听见了他的声音。
这声音传到一楼那些本来就在向外奔跑的苦力汉子耳中,就像给他们施了个群体加速术,双脚几乎轮成了一个车轮。
而二楼一众原本还颇为镇定的江湖客也相顾骇然,看向招祸的一群人目光不善。
粗豪汉子怡然不惧,反而从桌子底下掏出一个粗布包裹。
有暗红的鲜血从中渗出。
再看包裹大小,刀口舔血的众江湖客心中就已经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测。
粗豪汉子解开包裹,一颗人头被他拎在了手上,却是一个相貌英俊,可哪怕是死了,双目紧闭,也给人一种邪异之感的青年。
他哈哈笑道:
“这是奸相之子!
我劝你们可别心存侥幸,以奸相的为人,今天凡是在这里出现过的江湖客,一个都别想逃!”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骇然色变,一双双眼睛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
他却道:“所以,你们都老老实实与我一起把这群嗅味追过来的鹰犬干掉,然后咱们一起杀出京城!”
大家心中将这群人的八辈祖宗问候完了,更想把他们全都剁成臊子。
可混江湖的人都知道,此时此刻如何做才对他们最有利。
只能与这群狂徒并肩作战!
心中恨不得对方立刻去死,却又不得不与之并肩作战,世上还有比这更令人憋屈的事情吗?
“疯子,疯子,你他玛就是个疯子!”
很快,一群身穿飞鱼服,手执雁翎刀,目光或冰冷或犀利的朝廷鹰犬从几个方向冲了进来,整个茶楼迅速变成杀场。
鲜血和惨叫迅速装满了整栋茶楼。
刚才那被一粒花生米砸倒在地的说书老者却已经颤颤巍巍的爬到了桌底,牙关紧咬的他此刻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朝廷的钱果然不是好赚的,以后,死都不能接这种活了,如果,还有以后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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