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自然也庆幸这个世界还有姜爷这样的存在。
可另一方面,他们也无法回避的思考另一个问题:【我们的作用在哪里?】
或者还可以把这问题更升华一点,【人的作用在哪里?】
若那种层级的争锋,只能仰赖于最强大、最顶级个体之间的争斗,世界的兴衰甚至存亡也只在于这种存在的念头之间,那么,一个比较诛心、却又必须摆在台面上的问题就凸显了出来:
现今的蓝星世界,以炎夏为代表,一切组织的目的都是为了尽可能调动、团结更多人的力量和智慧,他们都是秉着组织的力量大于个体这一基本事实出发的。
所以,若在面临真正的世界级考验之时,一切问题都要仰赖于个人,组织只能在旁全程打酱油,或者做些无关痛痒的小事,那么,个人与组织之间的关系就必然会做出转变,这将不以任何人的好恶而转移。
因为顺应这种趋势的,那便是“天地同力”,而若强要逆着这种趋势,那便是与整个世界作对。
一方面,现在的炎夏官方,既完整继承了天变之前的先进经验,又有自天变以来在种种磨砺考验中的自我更新,具备自我修正、自我矫正的能力,可以说是蓝星世界自有文明以来或者说自有生命以来组织集众的集大成典范;
而另一方面,有一个理念同样深入炎夏人骨子里,那就是实事求是。
若事实证明,老观念已经无法适用于新世界,那么,哪怕是要忍受换髓刮骨之痛,炎夏也必须做出改变。
所以,炎夏中枢在这件事上耗费如此多心力,除了这事本身具备的重大意义外,也是想要看看,在大世界的争锋中,到底有没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而结果,是喜人的。
此刻,又一人示意有话要讲,他的脸上既有喜色,却又眉头微蹙、隐隐暗含忧色。
他道:
“斗武世界的出现,打破了其他大世界联合蚕食蓝星世界的默契,斗武世界成为祂们联合针对的新目标,咱们当下所面临的压力确实小了很多。
可从长远来看,若斗武世界真被祂们瓜分蚕食,祂们必然都会因此而获益,变得比现在更加强大。
而以咱们蓝星世界的体量,即便想要捞些好处,最多也就能够收获些边角料的油水,到了那时,咱们于其他世界的强弱之势反而会更大,到那时咱们要面对的压力也会比现在更大!
所以,我认为,咱们不能真的坐等其他世界就这么将斗武世界这块大肥肉吃进嘴里。”
“那你说怎么办?”有人问。
此人目中闪过一丝光芒,道:
“以这次总结出来的经验,主动招引那些未知新世界的目光。
咱们既然能够主动招来一个,那自然能够招来第二个、第三个、乃至更多……
主动把这潭浑水搅得更浑,乱成一锅粥,那种局面,咱们才有更多的腾挪空间。”
很多人听到他这提议,眼前都是一亮。
可最初发言那位老者却摇头否决道:“不行!”
面对满堂的目光,他一脸的平静。
“别忘了咱们的初衷是什么!这个目的咱们已经达到,就不要节外生枝,得陇望蜀了。”
“这只是你们自己设想的最好的情况……任何一个未知世界都是一个巨大的、不稳定因素,不要只想着从那里借力,谁又能保证不会引来麻烦呢?
相比于其他大世界,最弱小的咱们才是最经不住任何意外的那一个,不断钓来未知新世界?那就是在玩火!
咱们之所以敢主动去钓斗武世界,那是因为天道记忆中有这个世界的很多信息,对于这个世界咱们已提前有所了解……可即便如此,也几乎以毁灭演化大星为代价,若是面对一个未知新世界,谁能保证代价不会更大呢?
不要因为一次侥幸的成功,就晕了头,咱们反而要更加慎重!”
“再一个,身为老幺就要有老幺的觉悟,不要那么跳!
这一次其他大世界忍了,难道你们还指望以后咱们继续这么做祂们还真能视而不见,任我们施为?
若局面真有失控之兆,你们觉得祂们会如何做?
难道真指望祂们把咱们当小弟呵护不成?”
“咱们为蓝星世界争取到了很长一段时间更宽松的外部环境,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的,难道咱们还真要用现在这把小胳膊小腿去谋个万世太平?
即便真有此心,这也不是现在的任务,那是未来该操心的,至于现在,走一步看一步,先安分老实的去努力达到那样的未来吧!”
……
一箭射日。
一射七,六小一大。
这一箭之威,已不需要任何额外的言辞赘述。
可姜不苦同样也发现,这一箭之后,整个世界仿佛都萎靡了下来。
周围山林仿佛被下了大静默术,原本像是演唱会现场,各种兽吼鹰啼早已不见了踪迹,就连原本在天空呼啸而过的大风也慢了下来,还在变得越来越慢,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射前有多么的威风,射后就有多虚弱。
仿佛整个世界的精气神都被自己这一射给哆嗦了出去。
难怪被射之后斗武世界会那么暴躁,这换谁也不能忍啊。
姜不苦最后看了一眼天空,炎夏蜃龙在最后吼了那一嗓子后,也直接从天空消失,躲回了信息海洋中,一头扎进去,陷入沉睡。
他一步离开所站山峰,身形直接从原地消失,下一刻,便出现在近千公里外,距离最近的空间通道出口处。
现在的他,能够很自然的便感知到空间的层次,配合领悟到的缩地成寸神通,移动能力相较以往有了巨大的提升,再加上现在他与这个世界几乎完满的契合度,可以说,只要在这星球上,空间和距离便再无法对他构成丝毫限制。
站在空间通道出口外,看到这里的情形,姜不苦原本有些提起的心又放了下来。
陷入萎靡虚弱状态的,不只是这个世界负责封锁和镇压的人类和海兽,同样也包括那些从异世界涌过来的入侵者。
大家并没有捐弃前嫌,握手言和,依然在彼此战斗厮杀着,但却都像是十天十夜没睡觉的普通人依然在倔强的挥拳互殴,不仅速度开了慢节奏,而且,几乎毫无章法可言。
谷/span而且,这些异世界的入侵者所面临的局面还要更糟糕一点。
因为不仅是它们本身的状态奇差无比,就连从对面涌过来的“潮流”都变得断断续续,随时有断流的可能。
再就是空间通道本身在这场变故中出现了奇妙的变化。
空间通道从出现那一刻起,就会开始一点点“愈合”,而此刻,在其他一切都“疲惫”慢下来的当口,它却反倒以更快的速度愈合着。
不仅此处,通过全知天眼,姜不苦知道其他空间通道也出现了类似的变化,姜不苦心中隐约有些猜测,却没有全部看清。
他也没有多想,直接把师绾暄喊了过来。
师绾暄很熟练的在他心中出现,她的情况更夸张。
她原本给他的印象,除了容颜气质这一块始终拿捏得死死的之外,她始终是一副精力充沛的状态,可此刻,她却是一副海棠春睡的慵懒模样,只是一小会儿,就已经打了三个哈欠,双眸似睁还闭。
姜不苦奇道:“有这么夸张吗?”
师绾暄翻了个白眼,嗔道:
“你还问我,你自己不是最清楚吗?这个世界满打满算,从诞生至今也不到二十年罢了,能有多少积蓄?
你那一下就射出去了至少九成,这忽然又巨大的跌落,要不是有我们和蜃龙扛下了最大的那一波反噬,单是这变化本身,指不定要发生些什么灾难呢。
板块漂移,火山海啸……甚至星球有很大可能发生逆增长。
不知道什么叫逆增长?就是变小啊!”
好有道理。
一家伙给出去那么多,不就要收缩变小吗!
“是我们和蜃龙联合起来,才勉强按下了这些变化,让星球勉强撑住了如今这状态,不过,代价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种,整个世界都仿佛变成了个弱不禁风的空架子……而情况最糟糕的,就是我们和蜃龙。”
听了她的解释,姜不苦这才彻底明白此刻这世界到底因何变成了这样一个状态。
他忍不住问:“那这种状态要持续多久呢?什么时候才能够恢复呢?”
师绾暄道:
“力量层次越低,能够越快从这状态中恢复过来,若是普通人,多睡几觉也就好了,最多也就七八天时间吧,反过来,力量层次越高,越难从这状态中挣脱。”
姜不苦惊讶,指着远处双方那近似于搞笑的、磨洋工一般的厮杀场景,道:“难道他们一直要维持这种状态?”
师绾暄摇头道:
“那倒也不用,他们现在是在战斗现场,不得不强行支撑,而他们这种状态是可以用更长时间的睡眠来弥补的,比如原本他们一天可以深睡四五个小时便能活力充沛一整天,现在,则需要更久的睡眠来恢复,且修为越高,一次睡眠的时间就会越长。
而随着这骤失的底蕴逐渐恢复,他们这症状也会随之逐渐缓解,至于所需时间,王境以上实力者,至少得以年计吧。
而我们若要彻底恢复,所需时间还要比他们更久一些,不过,随着这个世界的整体恢复,状态也会逐渐好转就是了。”
实力越强,越要陷入更长久的沉眠之中?
姜不苦觉得这世界的画风忽然变得古怪起来。
师绾暄则继续道:
“……你也不要担心这会对此界封锁镇压异世入侵有什么负面影响,轮班换勤一点也就是了。
而且,因为你那一箭,这个世界的异世入侵事实上已经进入了尾声,激烈的对抗不会再有了,剩下的就是持续时间比较长的收尾而已。”
“已进入了尾声吗?”
师绾暄颔首道:“你已知道异世入侵的本质乃是天道记忆有关灭世的强烈执念,那你说那最强烈的执念又是什么呢?”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天上那六颗太阳。
“是啊,而那六颗太阳已经被你射掉了,所以说,异世入侵已经失去了最核心的支撑,之所以还在继续,不过是这星球之外的灭世黑霾还没有净化完毕罢了。
但这已不能对世界造成什么威胁了……而且,随着时间持续,这种异世入侵会越来越没有章法,真就是一群没有计划、没有脑子的野兽了,对这个世界仅剩的作用,大概就是变成这个世界的刷怪地点了。
嗯,因为灭世黑霾的规模在那摆着,且这个星球本身的特性,随时都会有新的灭世黑霾产生。
所以,当灭世黑霾被净化到一定规模后,净化与诞生就会维持一个平衡,这种异世界刷怪点的数量也会降到一定规模以下,同时,也会变成这个世界的一大特色。”
说到这里,师绾暄顿了顿,轻声道:
“唔,我们现在也应该考虑逐渐结束降临救世任务了。”
姜不苦闻言,心中一惊,道:“结束降临?我们这么多降临者若是走了,这个世界怎么办?”
师绾暄道:
“当然不会一下子就全部撤回,还是会逐次进行的。
而且,你们虽然走了,可走的是你们降临之身啊,你们在这个世界的身份乃至其所取得的一切成就可没有就此消失,都在信息海洋中记录着呢。
你们走后,这一切当然就会交由原主接管,所以,你不用为这个担心。”
这是……房东来收房了吗?
在她的描述中,姜不苦已经大略看到了这个世界未来会是何等的光怪陆离。
“我忽然很好奇,在我们降临期间,他们是以什么样的状态存在着?”姜不苦问。
师绾暄道:“当然是由我们妥善保管,你可以理解成一种千术。”
说到这里,她自己都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他们是原有的牌,你们是我们在规则之下偷换进去的牌,现在,你们的任务完成,我们再将原牌换回去,整个过程其实就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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