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番言语,完全在众人意料之外,一时怔怔不知作何言语。
章羽彤反倒是过来开解他们,笑道:
“此事关系重大,非是你们几人就可做主,但其中利弊咱们不妨在此敞开了论一论。”
“异象古迹在蓝星各阵营力量体系还未成熟健全之时,确实很特别,可当蓝星局面发展到现在这一步,这些异象古迹能够实际发挥的作用和其当下真实地位,你们不妨自己想一想。
它们留在蓝星,最大的作用不过是个有些特别的古董罢了。
而若将之迁来九州世界就不一样了,既是要塞堡垒,又是最与不同阵营飞升者契合的培育储备基地。”
“而且,你们也不用担心这些从蓝星迁来的异象古迹的‘产权’问题,九州之主除了给各方提供一个落地的平台,不会过问其他任何东西。
这也是九州之主向各方释放出的巨大善意,此前,非炎夏各方想要在九州世界立足可都是要用血汗去拼的,若此事能成,非炎夏各方真就在九州世界稳稳的扎下了根,有了属于自己的大本营。”
“咱们可以先迁一地作为试点,若是可行,便可根据飞升者数量的提升而循序渐进,将更多异象古迹迁来此界。
这些异象古迹可以与炎夏现有这些异象古迹一起组成一个广义的、更大范围的第二层世界。
同理,还可在此基础上组成一个范围更广、囊括更大的第三层世界。”
这番话也讲得入情入理,可他们同样知道,若局势真如此发展,九州之主能够得到了什么。
他们虽非炎夏人,却个个都是炎夏通,哪怕是那些从演化下界飞升上来,在飞升之前对炎夏毫无了解,只有一个笼统的“神秘东方”的印象,可自从飞升上来之后,他们也都迅速的成为了炎夏通。
炎夏古话中有这样一句话,“唯器与名不可假于人”,这话放到蓝星穿越后这个宇宙环境,此话反倒更有普世性。
他们相信,九州之主会如章羽彤所言,只负责提供一个落地安置的平台,不会对这些所在有丝毫染指觊觎之心,因为祂根本用不着。
祂看似什么都没捞到,还从九州世界内部割出了好几块与人,九州世界的“纯度”似乎都因此而有所下降。
可实则,若此局能成,九州世界就顺理成章的与其他阵营同样以兆亿计的人心思潮搭上了线。
从此,九州世界就再非炎夏一家的九州,而是蓝星所有阵营人类的共同精神家园,九州之主不仅是炎夏文明的某种具象化身,也将是整个蓝星所有文明阵营共同的某种具象化身,这就如炎夏古代的大唐天子同时也身兼天可汗一职,既受大唐子民朝拜,同样也受其他诸族子民尊奉。
这已经涉及到对人心领域的争夺,虽然并不涉及具体的信仰之争,可多少也触及到了以信仰为命根子的诸位真神的敏感地带。
想到这里,他们也隐约明白,按理说,这种大事,九州之主直接与那几位分说就好,何必绕这么复杂的一个圈子呢,可此刻却隐约领悟到,此话若是九州之主向那几位存在当面提及,这会让双方都失去转圜余地,现在通过章羽彤和他们转述,便有了充分的讨论空间,章羽彤也可以慢慢的条分缕析,阐明其中厉害关窍。
想明白这些,他们看向脸上依旧散发着和煦微笑的章羽彤,心中都有些忌惮了,真怕她嘴中再蹦出什么动摇心神的新设想、新构思。
她已经提出了三个设想,一个比一个难以招架,而其中任何一个都不是他们可以决定的。
“章宫主,您还有什么设想吗?”一人忍不住问出了心中所想。
章羽彤笑眯眯的道:“没了,暂时就这些。”
“好,我知道了,这次小聚之后,我会第一时间处置此事,是否能够通过,皆应贵方所请,我也不敢保证,但定会赶在论道大会之前给你一个确切的答复。”
其他人也都纷纷做了类似表态。
没过多久,这场第一批“仙人”在昆仑瑶池的小聚就干脆利落的收场,大家在约定好下次论道前夕相聚事宜后,便利落的各奔东西。
至于这场论道大会本身的相关内容,除了最开始章羽彤有些方向性的要求指导,大家根本就没再具体谈及。
当这场小聚到了尾声,所有人都明白一点,这场论道大会固然非常重要,意义也非同一般,可真正着紧的东西,却在这场论道大会的“幕后”。
若他们还是元神境层次的修者,心无旁骛,一心沉浸在论道大会本身,是求道修行的不二之法,可到了他们现在这层次,若眼光还局限于此,那就未免有些格局不够。
功夫在诗外。
直到其他人都散去了,这处昆仑瑶池,只有章羽彤与另外十几位随她一道从道宫总部离任之人滞留于此。
他们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都已经从道宫离职,而九州道宫的影响力何其巨大,为了避免藕断丝连,断得不干不净,他们现在算是被章羽彤强“押”着,除了此地,也暂时无处可去。
周围都是自己自己人,章羽彤也变得轻松不少。
再次看向之前提出城市与山林,出世与入世修行之辨那人,道:
“这些地方现在人气确实不太多,可是,一旦飞升限制进一步下放,这些地方很快就会变成另一个‘红尘之地’,到了那时,你就是想寻一处清静修行的所在怕是都不容易。
要想一个人便盘踞一地清静修行,那真的要有非凡的本事才成!
和城市修行相比,最大的不同,就是大家交游往来者,修为最低也是元婴境界,求道者遍地都是,真就是元婴不如狗,元神满地走,再加上九州山川被特别的神异强化,成长进步会更加容易。”
说到这里,不少人已经有些悠然神往。
章羽彤却笑着继续道:“这还只是第二层呢,这是为元婴境、元神境搭建的舞台,咱们既然已经超脱元神境界,那就不要没出息的去与他们抢食。”
说着,她伸手指了指瑶池之上的冥冥虚空,道:“真要有心,等第三层世界搭建起来,去那里谋个职位当当。”
谷踄/span话至此处,她看向那位有着强烈入世情结,不耐清静修行的同伴,笑问:“你说,天庭那些官儿,算是出世修还是入世修?”
那人早没了之前指责九州之主过失的劲头,只是喃喃:“应该……都可以吧?”
他心中却没来由的担心,想着,自己之前图嘴上痛快,言语中对九州之主诸多不敬,这……会不会在未来天庭的升迁调任中有负面影响啊?
他原本以为自己从道宫离任之后就变成了一个“在野”之人,自然嘴上怎么痛快怎么来,就是九州之主当面,他也敢痛斥其非,可现在才发现,自己虽然暂时变成了“在野”,却在候着更大的“缺”,这个时候,九州之主在他心中的分量,忽地就千倍万倍的加重起来,再想从他嘴中掏出刚才那般言语,那已是万万不可能的。
见他这副姿态,很多人都会心一笑。
章羽彤也心中莞尔,对于此人性格,大家都是深知,真要说尽职尽责,没有比他做得更好的,他喜欢做事,珍惜手中权柄,却从不从中谋取私利,他似乎只是沉迷于这种废寝忘食工作狂状态本身。
这也是炎夏现在修行体系有别于某些传统认知的一个地方,修行问道和清静无为这两者之间并没有任何必然的关联,天赋异禀,修为精进者,既有喜欢清静无为的,同样不乏这种喜欢红尘庶务的,成道与否,精进与否,与之关联并不紧密,这只是不同人的性格而已。
当然,因为一些传统价值观的影响,大家总会有意无意的对那些清静无为的修者以更多的好感。
这也是他刚才那一通抱怨的原因。
……
姜不苦一边分心旁观了章羽彤主持的这场通风小聚,一边盘着“核桃”。
在他掌中,正有数十颗大小不一的光团,尤以其中五颗最为巨大,耀眼夺目,在他手掌盘弄之下,宛如实质,而在这五颗之外,还另有数十颗大小不一的出没在五颗“大核桃”的缝隙之间。
它们的本质,是一段段天道记忆,还是一段段承载了星球、乃至亿万众生浓烈灭世情绪的天道记忆。
经过长时间的研究揣摩,他发现,它们的“质地”,最关切的两个要素,一是那段天道记忆起止时间的长度,二是其所承载的灭世情绪的浓烈程度,至于天道记忆形成时段星球彼时的真实现状如何,反而不重要,那是可以轻易被兆亿人心加工的物事,唯有岁月,唯有时间,是唯一的尺度,也是唯一不会被人心思潮影响撼动之物。
他审视着手中这些皆带有浓烈灭世情绪的天道记忆所化的光团,心中有无数念头旋起旋灭。
不仅是人身的他,神性侧的祂同样调动了自身所能调动的最大力量。
这些天道记忆因为其中浓烈的灭世情绪,被蓝星意志嫌恶的称之为“难消化的瘤节”,蓝星意志都难将之消化,更遑论此刻的他。
所以,他若抱着蓝星意志相同的思路,想要将之彻底消化之后再化为己用,那不知要等到什么年月去。
既然难以消化,那就干脆不消化。
他很自然的便联想到那三百六十年天道记忆的处理方法,虽然与之相比,他手中任何一颗光团,哪怕捡其中最小的一颗,其质地都远超那三百六十年天道记忆所承载的岁月重量,但思路却是可以借鉴的。
也正是有了掌中这几十颗,总加起来其中所携岁月的重量达到一亿年甚至两亿年,这才给了他去设想第三层世界的勇气。
不过,鉴于九州世界现在体量还太小,“载重量”有限,他最终捡出了其中最小的一颗光团。
他念头朝里面感应了一下,立刻便感觉涛涛洪水弥漫天地,整个世界仿佛都淹没在了无尽水乡泽国之中。
无尽生灵在其中哀嚎挣扎,唯有一种生物,他们两脚直立、腰缠兽皮,除了绝望之后,知道采取其他方法自救。
不过,其中大半所谓自救,都是去乞求、去跪拜某些神灵,期望这些存在将他们带到某个避水的高地或者永不沉默的大船上,已躲过这弥漫世界的洪水浩劫。
唯有星球某处,他们拿着工具,挽着裤管,正面洪水的肆虐,疏通大地,开凿大山,狂妄的想要以人力驯服浩劫。
当这些片段从他脑海掠过,姜不苦立刻明白这段天道记忆的原型。
这想必就是诸多人类文明共有的浩劫记忆,大洪水。
他想着,要想让这颗天道记忆尽快起效,自不能老老实实的坐等其演化。
想到这里,他低下头去,目光似乎穿过了世界的阻隔,看到了那个最为奇特的演化下界。
……
第二蓝星。
此星作为炎夏第一个演化下界,而且,其“天道核心”乃是原版天道记忆,不是拓印板,更不是拓印剪裁拼凑乃至杜撰版,此界所具潜力,乃是所有演化下界之冠。
这是它有别于其他任何一个演化下界,最为独一无二之处。
这时,师绾暄正懒洋洋的、漫无目的的“漂”在这世界上,她把自己想象成一个透明而巨大的水母,整个世界都是一片汪洋泽国,而她就这么随波逐流,任意东西。
反正又没有事情可做。
人间或许还有一些腌臜事没有料理干净,可于她而言,甚至于所有合道之灵而言,这个世界在降临者离开之后,整个世界都已经变得安稳清静起来,波澜不惊,一眼可望到尽头的死水一潭。
很多合道之灵觉得这很好,反正此身早已非人,生命与整个世界等长,真正做到了“与天地同寿”,在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后,他们开始适应这样的生命状态,同样不忘求道精进。
可在师绾暄而言,她只感觉乏味,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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