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咕噜噜的转动着,车辙在泥土上延伸,碧蓝宽阔的天空对应广袤绿油油的田野,云的影子偶尔从地上飘过。
“早上好。”
坐在马车前面的林奇抬起了握着缰绳的手,注意到车上女孩醒来的动静。
“早上好。”
没有任何感情的棒读,这是安婉的声音。
阳光明媚,白云柔软,是个适合旅行赶路的好日子。
身旁传来女孩淡淡的香味,简单系着的银色马尾让人不仅想要去摸上一把。
林奇看着少女耳边的发丝、扎起马尾下雪白的后颈,眨了眨眼突然开口道。
“安婉。”
听见少年突然叫自己的声音,女孩淡淡的转过头对着他道:
“什么事?”
“茄子~”
然后小安婉看到林奇举起那个对他来说不值钱的留影石对着马车前的自己。
眼眸中流露出一抹寒光,但身子又仿佛习惯般的向后靠了靠,手指贴近她的脸庞竖起了少年交给她拍照用的手势。
她其实不太喜欢这个能留住画面的东西,就像她不喜欢少年突然来的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但没奈何,她不做又会忍受一段少年的抱怨。
于是,这样的姿势也渐渐熟悉并心安理得起来。
此时,他们正在前往国都的路上。
在昨天林奇的突发奇想之后,两人连夜上路。
不知道这个蠢货为什么不选择御剑或是乘坐飞舟,但总之,看到少年提出那一刻满溢着笑容与期待的脸后,她没有冷冰冰的拒绝。
或许是因为觉得就算她拒绝也阻止不了少年的决心。
而林奇满意的看着安婉比耶的画面,一颗心狂喜。
这不单单是一张普通的留影那么简单,这是师姐被他调教成功的证据啊!!!
果然,只有旅途才是促进两个人感情的最好催化剂。
但是缺点也不是没有,那就是……
“啊,好无聊啊……”
收回留影石,双手搂在女孩的腰上,下巴轻轻放在她的脑袋顶,林奇长长叹了一口气。
虽然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的确很酷,但是真的开始就会发现——
赶路简直枯燥到爆,特别是绝大多数时间都在赶路。
偶尔遇到风景不错的地方,他也会带着没怎么出过门的安婉瞧一瞧玩一玩。
但大部分时光还是大片的农田与荒芜的杂草。
“你说你父亲怎么不派人过来追我们?”
“以他的性格想必早已上报皇室,派人追上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不会做。”
被当成大号抱枕的女孩在他怀里接过缰绳,淡淡分析道。
就算被这样抱着也没有任何挣扎,因为已经习惯少年的死皮赖脸。
而对于这场旅途唯一感兴趣的,大概也只有驭马这一项。
手握缰绳的那一刻有种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她明白这是掌控欲强的表现,但她甘之如饴。
“你不无聊吗?”
林奇戳了戳女孩的腰肢,惹得对方银眸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能不能别像个小孩一样。”
虽然话语中是淡淡的嫌弃,但小安婉嘴角总有一丝下不去的弧度。
“被你这个年纪的孩子这么一说,我的心情还真是有点复杂……”
该怎么说呢……
连番的接触下来,无论是少年还是女孩都能在对方面前完全放松,流露出最平常的一面。
这也让林奇意识到安婉并不像平时表现的那样淡漠,不是一个精致没有感情的人偶。
她大抵心中还是渴望一份家人的温暖,所以才迟迟待在那个房间不愿出来。
“你这心境让我难以想象你是怎么修炼成仙的。”
驾驭马匹的技术突飞猛进,安婉轻轻扬起缰绳,银眸转过头看着少年淡漠道。
听着安婉这样问的林奇坐直身躯,用手指挠了挠脸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释他能够成仙这件事。
随便谈谈恋爱,在各种女孩之前游走就能成仙?
“额……这个玩着玩着就成仙了,我也很无奈。”
少年摊手耸肩。
“……”
显而易见这个答案得到了女孩的鄙视与沉默。
“那以后我成仙了吗?”
一谈到未来的时间,林奇总感觉安婉的银眸在发着奇异的光,就差摇着他的手臂催促他。
当然,这样的动作按照她淡漠的性子是做不出来。
“你不仅成了仙还证道成功。”
林奇摸着安婉的头,以骄傲的语气说道,仿佛证道成功的是他。
但下一刻,少年身体有些僵住。
他突然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这只是一个梦,那现实中千年前安婉是怎样逃出她的命运的?
如果不是,回到过去杀死祖父这种悖论也太难思考了些。
果然,他还是习惯当一条咸鱼…突然有些怀念他的狗头军师狗系统是怎么回事?
……
旅途赶路的时光里,有了话题的两人,在持续很长的闲暇时间里,终于不用担心以后赶路的时光会变得很无聊。
只是——
在路程的一半的时候…稍稍出了些意外。
“等等,师姐不是你想的那样!听我解释!”
情急之下的林奇,连师姐的称呼都喊了出来。
“变态。”
安婉的银眸冷冷注视着眼前跟踪偷窥她上厕所的少年,已经开始思考如何弄掉他的下半身。
“不是!你听我解释啊啊啊!”
满脸焦急的少年大吼道,声音惊起林中一众飞鸟。
他只是担心女孩的安全,谁叫安婉去做什么不说清楚。
所以,真的不能怪他。(无奈)
……
但纵使在接下来路程女孩漠视防备的目光中,两人还是悠悠到达了大楚的皇都。
偌大的城门在这一刻毫无人影出现,只有剩下一个空洞洞的通道,宛如凶兽吞噬的巨口。
林奇扬起缰绳,轻呵一声,本驻足不前的马儿撒欢的向前跑去。
在踏进城门的那一刻,无穷的伟力自皇宫冲天而起,强烈的阵法波动席卷而来。
少年白袖卷起女孩,从马车上踏空飞上城墙。
伴随一声哀鸣,在狂暴的灵气下马车四分五裂,下起一阵血雨。
在隐晦的空间震动中,林奇清澈的眼神敏锐的捕捉到一点,精准的一剑递出刺中。
宛若在无形的空气中开出一个白点而后迅速变红。
空中洒下几滴鲜血。
国师为何卜出那样的卦象,林奇不得而知,但只有一点他知道——对方今天必须死在这里。
而后,辉煌华美的皇宫在一道剑光中不再存在。
大楚皇朝的气运正应了国师卜出的那句话,在这样一个平淡的下午轰然消散。
至于那个淡漠站在城墙头上的女孩,看着转瞬即逝的剑光以及远处烟尘弥漫的皇宫,一时愣神。
但让她为之怔住的原因不是这个,而是那个白衣少年不见了。
就像他突兀的来又突兀的离去,只剩下鲜活的记忆留在她的脑海中。
与他的相逢要在很多年后,但那又是另一个故事,只是此刻的女孩不知道。
于是,安婉纵身跃下城头,银发飞扬间她轻声说了句:
谢谢……
……………………
极黑的夜幕之下是一方小小的院落。
穿着一身素净服装的女子轻轻抚摸着少年的脸。
随着少年的醒来,那些尘封在脑海中记忆苏醒的越来越多。
从那晚的星空,到飞剑穿梭在云层中,那些在马车上度过的时光,她一遍一遍淡淡呢喃着少年的名字,用从所未有的温柔。
让我等的太久了啊,蠢货……
……
传来的感觉似乎自己被不知名的液体包围。
无尽的旋转。
记忆断层,产生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装逼打脸还没有开始敌人就没撑住挂了,他还怎么向小安婉去述说他为她所做的事有多艰辛以此多博取一点好感……
意识又仿佛在什么里沉沉浮浮,林奇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初次见师姐的日子。
回忆起一些之前没有注意过的细节,比如初见时安婉淡漠的银眸中闪过的一丝光,比如师姐对他的习惯了如指掌……
一幕幕超出他原本记忆画面的不用寻常之处像是海水里翻滚的碎片,这一场‘梦’,打破了他对时间与命运的认知。
谁……在叫我名字?
声音越来越清晰的边界,林奇感觉自己终于积蓄道了可以睁开眼睛的力量。
然后他发现自己躺在不大的床上,屋内是一片漆黑,身后是能让人陷进去的柔软。
嗯?
本能的感觉到迷惑,似乎觉得不像是应该在这里的下一息时,林奇转身对上一双夜里依然明亮的银眸。
嗯?
然后又过了半个呼吸,他还模糊的视线中就看到这个黯淡房间里唯一和夜幕反差极大的雪白,像是睡在自己身边的慵懒情人,女性白皙的手臂搂过自己的胸前。
“醒了么?”
淡漠的轻声话语响起,昏沉的视线里林奇只看到师姐淡淡笑意,身前撑起的柔软毫无保留的贴在自己的胸膛上。
诶诶诶!
少年一下清醒,忙不迭的向后仰去,差点掉下床。
“师师……姐!”
对上安婉平静的银眸,林奇也镇定下来:“那个梦?”
“可以说是梦,也可以说过去的时间线。”
于是,少年了然,随即他看到银发的淡漠女子伸出她的手掌。
“做什么?”林奇不解道。
“留影石。”安婉淡淡道。
“达咩!”
这可是他宝贵之物,拥有着安婉的各种黑历史,怎么可能交出去!
而后,气势自银发女子身上激发,堪比证道。
“忘了告诉你,托你的福,我的伤好了。所以是我打你一顿拿回来还是你自己主动上交?”
淡淡的话语传来,分明不含任何威胁,但让林奇一度想起被师姐支配的恐惧。
但他坚定的摇了摇头:“师姐,你休想!”
闻言,银发女子的银眸更加冷漠。
……
片刻后,被揍了一顿又割地赔款的林奇一脸唏嘘的看着安婉将那留影石收好。
“还是小时候可爱……”
少年小声嘀咕道。
这句被安婉听到,身子微不可查的一僵,但随之淡淡道:“师弟倒不一样,不论什么时候的,都是一个变态。”
“啊不,师姐你听我解释,那次真的是意外……”
少年又开始千年前就有过的一次解释。
但不管怎样,在安婉心中,林奇身上变态萝莉控的标签是怎样也洗刷不掉的了。
“一次是意外,两次呢?”
“……”
少年咬牙捏拳,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变态的身份。
“我觉得第二次完全是事件某种注定的巧合,简称偶尔。”
“呵。”
安婉嘴角轻蔑,淡淡冷笑一声。
“提醒你一句,快要天明了。你是不是答应过某人要在昨天太阳落山的时候回去?”
于是,林奇猛然想起他答应阿雪的事,还意识到今日是他大婚的日子却在和师姐鬼混的这个事实。
他喵的!
完犊子了!
回去会不会跪搓衣板,诶不对,他还没结婚,为什么要跪搓衣板……
也不对,异世还不知道有没有跪搓衣板这个项目……
淦!!!现在是跪不跪搓衣板的事吗?!
少年赶紧甩掉脑海中的胡思乱想,连忙起身对着银发女子告辞:
“师姐,我先行一步。”
“等一下。”
就在林奇以为师姐要阻拦他的时候,他对上安婉银色的眸子,像是被卷进古老而又幻惑的梦里,朦胧里林奇看见淡漠神情的她握住了自己的左手。
然后把什么东西戴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
少年一愣,想起为小安婉所说的那些关于戒指的事。
下一刻,他的神色变得温柔起来:“忘了给你说了,这件事要男方做才对。”
安婉对此并不在意,淡淡道:“那我等你。”
“好。”
林奇揉乱那满头的银发,像是对小安婉所做的那些小恶作剧一般。
而后,化作一道光消失在黎明将至的黑夜中。
银发女子淡漠的看着少年离去的方向,拿出那枚留影石轻轻摩挲。
在少年起身的那一刻,她已经知道她还是输了半筹,所以她不多加无用的阻拦与挽留。
人世间,酸甜苦辣,若长良川,她的冷漠中藏着一半欢喜一半怀恋。她的一生是在追逐家人的温暖,从少年出现的那一刻起,才换成一场浪漫的康复。
所以给他一点宽容又何妨?
若是林奇知她心中想法,大概会无奈叹口气,吐槽师姐只是拴不住他碎成几片的心,然后高歌一曲爱上一匹野马,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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