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大佬

包厢里安静得呼吸可闻,汪凯思绪纷乱如麻,没有想清楚眼前这一出到底为何。

目光不由自主飘向坐在另一侧的温兮语,女孩敛着纤长的眼睫,若有所思地望着地面出神,仿佛将自己与周遭环境隔离开来。

若那天没有鬼迷了心窍,如今也不会……

他暗暗攥起拳,心里五味杂陈。

秦屿深拿着电话站起身来,垂眸漫不经意掠过汪凯一眼。

汪凯一怵,移开视线,动也不敢再动。

秦屿深几步走到了包厢外。

黑漆皮鞋在绒布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与此同时,电话那头的人终于波澜不惊地出声:“我以为这几年在子公司的历练会让你沉稳一些。”

“……”

“看来没有。”

秦屿深面色不变,浅笑道:“只是我个人一个无聊的小游戏罢了,无伤大雅。”

那头没接话,他轻嗤一声:“怎么,谈总生气了?”

“你还是不太了解我。”谈隽池的语气很平静,“我不会像你一样,做没有意义的事。”

秦屿深唇畔的弧度微微收了。

语气却还带着一丝散漫:“看来这个小姑娘并不特别啊,既然如此,我怎么对她,想必你也不会在意对吧?”

谈隽池稍顿一瞬,浅淡道:“你不会对她怎么样。”

也不能怎么样,这是实话。

秦屿深脸上的笑意凝了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

他一字一顿说:“我最讨厌你那副永远冷静自持,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像一切都尽在掌控,算无遗漏。”

“你有真正在意过什么吗?你有想要一件东西想要到无法克制甚至失控吗?”秦屿深冷笑,“你没有!因为你想要的都能得到,不懂得什么叫做失去,更谈不上珍惜,只是因为你是父亲名正言顺的——”

“秦屿深,适可而止。”

谈隽池的嗓音还是淡然无波,但是音色听着却比平常更冷沉些,“我没有向你剖白自己的必要。”

“……”

“在我到之前,她要是掉了一根头发,后果由你承担。”

温兮语喝了酒,在昏暗的包间内意识逐渐变得有些沉凝,但是在这种环境下,她不能失去防备,因此指尖覆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偶尔掐一下保持警惕。

包厢门上的竖型玻璃透进些微外面的光线,在地面坠成一方浅浅的长格。

汪凯自知没戏,又不想再当面碰上谈隽池,已经找了借口溜了。

秦屿深并不在乎他的去留,只让温兮语留下来,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他的态度很温和,面上端着优雅的浅笑,提的话题也很平常,仿佛只是纯粹的闲聊。

温兮语搞不懂这人到底在想什么,也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细想,她只能尽量应对,拖延时间等谈隽池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门轴转动,有脚步声低缓落进屋内。

一些谈话声,简短利落。

然后。

“温兮语。”

男人清隽悦耳的声音落在耳畔,含着些微动听的沙哑:“走了。”

温兮语睁开眼睛,目光默默地注视谈隽池深邃容颜片刻,轻轻点头:“嗯。”

之前就发信息给同学说有些事情要处理,这一下折腾了大半个小时,他们还在原来的场喝酒唱歌。

温兮语回去拿了自己的东西,发现一群人正在群魔乱舞。

赵苹瑶抓着她的手:“你怎么才回来!走啊兄弟一起嗨!”

温兮语哂笑道:“那个……我有点事啊,可能要先走了。”

“谁敢先走!我的局谁敢走!”赵苹瑶豪气地开了一瓶啤酒递给她,“兄弟干了!”

温兮语扫了一圈发现几乎没一个正常人,就顾礼安的眼神还有些清明,忙求助道:“礼安哥,你看这——”

他起身走过来,拦住一个劲揪着温兮语的赵苹瑶:“你要走了吗?”

“……嗯。”

“你一个人?”顾礼安颦起眉,“不安全,我送你吧。”

“啊,不是一个人。”温兮语下意识看了眼门口,又很快转过头,含糊把话咽下,“礼安哥你放心吧,我不会有问题的。”

顾礼安似是怔了下,然后应了声好。

一听温兮语要走,同学们都不乐意了,拉着她死活不让她离开。

“嗨啊!要嗨到最后一刻啊!”

“再陪我们多喝两杯!”

“不要背叛组织啊!”

温兮语无可奈何,好说歹说自己真的有事,最后被这群丧心病狂的人压着罚喝了三杯才放行。

出来时谈隽池正在看手机,侧颜英俊轮廓分明,只不过睫羽下敛着的情绪很淡。

对上她视线,他略一颔首:“走吧。”

坐电梯到地下停车场,温兮语的动静越来越慢,最后干脆停了下来。

“……”

谈隽池侧过身,睇向踟蹰不前的小姑娘:“怎么了。”

“我好晕,走不动路了。”

她蹭着脚尖,小小声嗫嚅。

最后灌的那三杯不知是什么东西,后劲好足,而且还是一阵一阵的。

男人瞥她一眼,神情有点似笑非笑的意味:“怎么,要我扶你?”

事实证明,温兮语永远比想象中脸皮更厚。

她仰起脑袋,弯着眼吐出一个字:“抱。”

“……”

但凡有任何一个神志清醒的人站在旁边,见了这一幕都会觉得温兮语胆大包天如斯。

男人半眯起眼,那双漂亮深长的眸淡淡眄着她,漆黑眼底情绪难辨。

然而温兮语并没有觉察到任何危险警告的气息,耷拉下一张小脸,嘟哝着说:“我脚伤了嘛,之前穿高跟鞋太久,磨得脚后跟好痛。”

“……”

温兮语以为他不信,翘了一下脚,委屈巴拉道:“你看呀!”

谈隽池的目光顺着落下去,见她脚踝处真有明显的红肿,像是高跟鞋的带子勒出来的痕迹。

“看清了吧!真的很痛,而且我好累,走不动了呜呜呜……”

这回是明晃晃的撒娇了,语气要多软糯多软糯,小姑娘脸颊上泛着醉酒的绯红,眼神却大胆又直白,含着亮盈盈的水光。

她微抬起眼睑,桃花眼的眼型弧度惑人,眼尾微微上翘,卷翘的睫羽扑闪扑闪,扰乱了落在眼底的明媚光影。

比起酒醉后的迷蒙,更像是蓄意的勾引。

谈隽池垂敛着眼凝视她,眉心似有点颦蹙。

在温兮语看来,他这就是完全的不为所动,见死不救,郎心似铁。

她皱着鼻子道:“老师,你不能因为自己是我的老师,就这样欺负我呀。”

“这学期的课马上就要上完了,上完了你就不教了,那你就不是我的老师了……”

温兮语说的话漫无边际没有逻辑:“不对,你本来也不是我的老师,我不是经管学院的,我是计算机系的,是我想去听课,不是学校强制要求的,所以你更不能欺负我……”

“……”

“啊!”

身体突然被凌空抱起,温兮语凛然一惊,发觉男人修长有力的手臂揽在她腰间和腿弯,眸色漆黑深沉。

他低下眸子,气息离得很近,几乎是拂面而来,温热的,沉哑的,她全数听见。

谈隽池的瞳仁映出一片深不见底的墨色,问,“这样可以了么。”

温兮语咽了口口水。

“可、可以。”

他身上那种雪松的沉香味四面八方将她包裹住,她的心跳快了些,像奏起了不规则的鼓点。

温兮语对这种味道极度沉迷。

说不清是它带来那种清冽沉凝的舒心感觉,还是他这个人给她的整体观感——有种让人想要长久注视的原始吸引力。

温兮语左右转动着眼眸,神情扑朔,想找点什么话来消弭这种距离过近造成的紧张感。

“……今晚有耽误到你的工作吗?”她迷迷沌沌地问。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开始不用敬语了,听起来也没有什么违和,谈隽池淡淡瞥她一眼:“没有。”

“你是从我哥哥那边过来的吗?”

“不是。”

“你们之前已经谈完了?”

“嗯。”

“哦。”温兮语双臂自然地搂上谈隽池的脖颈,她指腹柔嫩,软声唤,“……哥哥。”

他的脚步慢了下来。

鸦羽般的眼睫坠下,冷冽清寒的声音:“什么。”

小姑娘的眼神不避不闪,乌黑透亮的瞳仁微微泛着些朦胧,好看得像是江南水乡里的温润云霭,层叠雨幕中荟萃了杏花时节最惹眼的一朵姝丽。

她嗓音很清脆,咬字却绵兮兮的:“隽池哥哥。”

谈隽池蓦地抬手掐住她下巴。

指骨力道不重,却带着强烈的压迫感侵略而来。

视线也是。

他的神情看上去有些晦暗不明,像是深不可测的潭面,只是对视就有失足沉溺的危险。

对视片刻,谈隽池沉声开口:“真喝醉了?”

温兮语的心乱了节拍。

他是天生的上位者,城府高筑,最擅长掌控和掠夺,想从这样的人手里全身而退,难上加难。

可她偏偏生了这样的心思。

像一场暗中的拉锯战,温兮语不退反进。

她收紧了手臂,双手缠绕在他后颈,距离更近,呼吸咫尺之间,略一抬头就能吻上他下颌。

温兮语直勾勾盯着谈隽池英俊深邃的眉眼,眸中扬起的浅光映出他此时此刻微蹙着眉的模样。

雪松调的清冷沉冽,酒的香甜回甘,各种气味交织融合,编成细细密密的一张网,将他们一齐笼罩在内。

磁场胶着,暗潮汹涌,若即若离的暧昧,仿佛一点即燃。

“隽池哥哥。”

所有的气压仿佛一霎之中收了回去。

方寸中,温兮语眼神无辜,语气带一点娇憨,嫣红的唇瓣轻启:“你再不抱紧我,我要掉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处心积虑三十章!终于让我们谈总出现了表情波动!

他!皱!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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