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是在砸酒庄的招牌啊。
“确定不是恶意的评论么?不是同行在拆台?”朱老板问。
那电商小姑娘摇头:“不,应该不是。说我们酒水有问题的,有新客户,也有老客户,甚至是一些与我们合作了多年的客户,也反应最近几批的酒水质量问题很大,都在问是怎么回事呢。有人已经开始往这边退货了,还有的客户因为是看到了网上的评论,所以都把订单给取消了,本来要发的货也不要了。”
那快递员道:“没错,现在我车上的那些,就是那些取消订单要求退货的。没有发走呢,又得给你们送回来。”
朱老板的脸色黑了。
他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时间不大,已经捧着一坛黄酒走了进来。
黄酒坛是黑色泥封的,小巧玲珑,显得古色古香。
外面用红纸黑字写着“诚意酒庄”四个小篆的字样。
朱老板把酒坛放在桌子上。
打开。
一闻。
脸色阴沉得都能滴出水了。
不用喝,一闻就知道。
这哪是自己的老字号黄酒?
明明就是最劣质的产品。
为了让其余的人也能看清楚。
他拿出了两个杯子。
从这退货的酒坛子里,倒出了一杯。
又让伙计从店里的酒坛里面也倒出了一杯。
两个杯子放在一起。
谁优谁劣,高下立判。
店里的酒,色泽橙黄,清澈透明。
退回来的酒,则是浑浊不堪。
我距离桌子不远。
虽然之前没怎么喝过黄酒。
但也闻得出。
店里的黄酒味道幽雅芬芳。
而退回来的那些,则是充满了类似于酒精、醋酸的气味。
事情很清楚了。
一个是真的,一个是假的。
“各位,我们酒庄的酒就在这里,大家都能看到。退回来的这些,不是我们的酒!”
朱老板大声说。
他必须要这么说,要当众说。
要不然人多口杂,一旦消息放出去,这舆论影响就损失太大了。
说完。
“啪!”
朱老板狠狠地把那坛假冒的黄酒摔在了地上。
摔得粉碎。
里面剩余的酒水洒了一地。
他大声说:“谁?这是谁干的!谁把我们的好酒,换成了这些劣酒!然后冒充我们的好酒寄了出去!”
坛子是真的。
酒是假的。
那么不用问,一定是被人掉包了。
谁能掉包?
当然是内部人员了。
所谓的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酒庄里面出了内鬼,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假酒去卖。
把真酒留下,从中渔利。
现在这是东窗事发了。
那负责电商的小姑娘说:“老板,我们都是接了订单,然后从酒坊拿酒的。这几次负责拿酒的都是……都是……”
说到这里,她停住不说了。
只是拿眼光,不时地往谭青的身上扫。
大家都看懂了。
这酒是谭青拿的。
只是因为他是老板的外甥,所以小姑娘不好明说罢了。
朱老板用威严的目光盯着谭青:“谭青,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谭青的脸色一下子就慌乱了起来。
“我……我不……不知道……”
说话也是结结巴巴。
就差脸上写了四个字--“做贼心虚”。
要说他与此事无关。
鬼才信。
谭母当然也不傻。
也看出了这里面的猫腻。
她开始也有些慌。
搓着手,在想着对策。
但眼珠一转,却忽然尖叫了起来。
“是他!一定是这个小武干的好事!他是有案底的,就是一个小贼,一定是他监守自盗的!老三,我就说吧,你不要收留这样的垃圾,现在出事了吧?”
谭母这个泼妇,直接把“贼喊捉贼”给演绎了一个惟妙惟肖。
她控诉完,还不嫌够。
直接几步上前,抓住了小武的脖领子。
怒吼道:“小子,你赶紧承认!说,是不是你偷的!”
小武挣扎着。
“不是我,不是我换的酒!”
谭母的声音更大:“不是你?你们这些贼子贼孙,死性不改!不扒了你们的皮,你们是不会老实的!我搜!我就不信搜不到证据!”
说着,谭母开始在小武的身上到处摸索。
还别说。
真的从小武的身上摸出了一叠钞票。
厚厚的,足足有几千的样子。
谭母像是拿到了多么充分的证据一样。
挥舞着那些钞票:“钱!看到没有!这么多钱!他一个学徒哪来的这么多钱?肯定是偷着把店里的好酒倒卖所得的!”
之前围观的人们,看着神色慌张的谭青。
都已经认定,就是这小子做的好事。
就是他做的手脚,把真酒换成了假酒。
可现在从小武的身上摸出了这么多钱。
很多人又开始含糊起来。
像是小武这样的学徒。
在酒庄管吃,还能学手艺,属于一半打工,一半培训。
所以工资并不高。
加上小武又来的时间不长,才几个月。
一下子从身上搜出来了这么多钱。
刚才他也说了,他也在酒坊里面收过酿酒的原料。
有换酒的机会。
就不免让人猜测钱的来历。
小武急了:“那是我的钱!把钱还我!”
谭母冷笑:“你的钱?这叫赃款!还想要钱?一会儿就让你去见官吃牢饭!”
朱老板看着小武:“小武,你这钱是哪来的?”
他如此问。
显然也是意有所指。
小武委屈得眼泪都下来了。
但却闭着嘴,不肯开口。
谭母更像是占了理一样:“看到没有?问了不说,一定就是来路不正了!别废话了,就是他干的!老三,把这小子送到巡捕房去……”
他后面的谭青用手拉着自己妈的衣服。
小声说:“妈,不用惊动巡捕,把他开除了就行了。”
我在一边冷眼旁观。
之前看谭青的鬼鬼祟祟,我就已经觉得,偷龙转凤的,九成九就是这小子。
现在看他居然劝自己的泼妇老妈不要把事情闹大。
那我则是有十足十的把握。
就是他做的了。
这都等于是自己主动坦白,投案自首了。
为什么?
因为这谭青可不是一个厚道人啊。
要真是小武做的。
他会那么好心,包庇小武么?
肯定不会。
早就幸灾乐祸、落井下石了。
现在之所以会如此表现,不过是做贼心虚。
担心巡捕来了,调查小武,结果把自己被调查出来罢了。
谭青的妈虽然是个泼妇,但也不是一个傻子。
她当然也知道了,这事就是自己儿子干的。
所以如此咋呼,不过就是想让小武给自己儿子顶罪罢了。
现在听儿子提醒。
这才醒悟过来,自己的戏演过了。
用力过猛、过犹不及。
于是也说:“算了,放这小兔子一把!”
然后他冲着贺校长冷哼:“还不赶紧带着你的垃圾滚!”
贺校长气得脸色铁青。
他根本不信小武会做这样的事情。
但他也不知道小武哪来这么多钱。
于是也皱眉说:“小武,我相信你不会做换酒的事情。你告诉我,你的钱是从哪来的?”
小武张了张嘴,还是没出声。
就在这时。
又有一个人入场了。
这是一个50多岁的老头。
他挤过人群:“小武的钱是我给的,这钱干干净净!”
很多人都认识这个老头。
正是镇上订奶站的袁站长。
袁站长与人打了几下招呼,这才道:“从半年前开始,小武每天早上四点就来我的奶站打工,帮着送奶。这钱是他半年的工资,昨天刚发的!你们还想问什么?小武是一个好孩子!努力又上进,又能吃苦,不能被你们这么诋毁!”
奥。
原来如此。
贺校长不禁有些埋怨:“小武,你为什么不说呢?连我都不知道你天天早上还出来打工。”
小武小声说:“贺校长,我是想多攒点钱,等您生日的时候,送您一台笔记本电脑。您之前的那台电脑太破了……”
小武的话不多,大家都听得很感动。
多好的孩子啊。
在酒庄当学徒,其实已经够辛苦了。
还每天早上那么辛苦地去送奶。
就是为了给教育自己的师长送一份礼物。
结果还被人如此污蔑。
很多人都于心不忍。
他们很多人,之前听了那对母子的话。
说小武的父亲杀了人,母亲偷汉子,也都下意识地觉得这孩子如此的出身。
说不定也是一个性格乖张,喜欢惹是生非的孩子。
也是多多少少认同那对母子的观点。
但小武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真是一个好孩子。
“赶紧把钱给我们!”
我走过去,夺过了被谭母抢走的钱,还给了小武。
然后看着一脸横肉的谭母:“小武是清白的,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大义灭亲,把你的儿子送到巡捕那里去了?毕竟,他现在是头号嫌疑人!”
周围的人也都在随声附和。
“对啊,一看就是这个谭青做的手脚。”
“还有脸说别人?真是贼喊捉贼,不知廉耻。”
“想想,还真是搞笑啊。这个女人之前骂别人是贼,现在自己的儿子却真的当了贼。”
“这还不是最打脸的。最打脸的是,这女人之前说了,一个人有罪,一家人就都是罪犯。那么按照她的逻辑,她儿子要是坐牢了,这个当妈的也得被抓进去。”
“坐牢不够吧?她不是说只要犯罪就得枪毙么。”
“有好戏看了。”
这些人的议论,如同一个个耳光。
狠狠地打在了谭母的脸上。
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就像是烧鸡一样。
但她还是不肯承认。
强自撑着狡辩道:“哼!就算是这钱不是他偷着弄来的,也不能代表他的清白!我还是那句话,这小子背景不干净,做出什么样的烂事都不奇怪!至于我儿子?我儿子就算是平常有些小毛病,但肯定不会做太出格的事!至于偷着换店里的酒?那就是更不可能!这是他舅舅家的产业,我们都是自己人,还用着挖自己的墙角吗?笑话!只有你们这些外人,才不是一条心,才总惦记着做手脚呢……”谭母还在喋喋不休。
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就是你儿子换的酒,我可以作证。”
这人一说话,马上吸引了全场人的注意。
到底是谁在说话?
众人寻声望过去。
却发现开口的是一个外人。
那个送快递的小哥。
他居然站出来指控谭青,真的让众人都觉得诧异。
他不就是来退货的,然后当一个吃瓜群众么?
怎么还能当证人呢?
谭母大怒,指着快递小哥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你知道个屁!”
快递小哥走出了人群:“我不管算什么东西,都比你儿子更像个东西!这酒就是你儿子换的!我知道大家都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很简单,因为这段时间,我就给这个谭青送了好几次货,每一次都是他在网上网购的黄酒!价格特别便宜的那种!当时我还很纳闷,你们自己就是酒庄,为什么要从外面买黄酒?还买这种特别便宜的,一看就品质不好的黄酒?现在我知道了,这就是他从网上弄来的低档货!然后来掉包的!”
快递小哥的话,无疑很具有说服力。
谭青这次是彻底傻眼了。
他想解释,但却发现,已经解释不了了。
谭母恨的咬牙切齿。
指着快递小哥口无遮拦地破口大骂:“王八蛋,我儿子与你何仇何怨?让你现在出来害他!”
快递小哥不搭理这个泼妇。
而是看向了贺校长:“贺校长,我刚才听人议论才知道了您的所作所为,我很敬佩您!不瞒您说,我年轻的时候,年少轻狂,也犯过错,进过少管所。出来后,找了很多工作,但是人家一听说我坐过牢,都不接受我。我迷茫过,痛苦过,还曾经想着破罐子破摔,干脆继续去混算了。好在我妈苦口婆心地劝我,安慰我,鼓励我,她哭着和我说,让我走正路,不要再误入歧途了。不论我做什么工作,挣多少钱,只要我能做个好人,他们就满足了。于是我就做了对履历要求不高的快递员,虽然很累很辛苦,但我挣的每一分钱都是干干净净,可以放在阳光底下的。并且我的收入也是越来越高,现在已经不比一些白领差了,我父母也都很欣慰。我说这些的目的在于,是!我们这些坐过牢的人是犯过错,确实也有出狱之后还死性不改,继续危害社会的,但我们大多数人,都洗心革面,想做一个好人!我们不愿意被歧视!希望社会能给我们一个公平的机会!我们会用努力回报社会的!但相比于我们,我们的亲人承受了更多的压力!为我们担惊受怕!怕我们在牢里面吃苦,怕我们在里面挨欺负,怕我们出狱后又犯错误,怕我们没有谋生的手段!我对这些太有体会了!所以我特别尊敬贺校长,您做的事情太伟大了!这也是我站出来作证的原因!本来这不关我的事,但我听到了你们对我们这些人的歧视,你们就因为这小伙子的背景就污蔑他,我是再也忍不住了!哪怕你们去公司投诉我,我也要作证!”
快递小哥的话掷地有声。
说得谭母还想再说什么,都没词了。
我想,她现在一定很想抽打自己的脸吧?
埋怨自己的嘴太贱了。
要不是她大放厥词,当众对有过案底的人表达了歧视。
那么这个同样有过案底的快递小哥,也就不会站出来作证。
坐实他儿子的罪名了。
就在这时,外面又来了一辆车。
车门一开,走下来两名穿着制服的男人。
看制服,是市场调查局的。
他们进门,亮了证件:“我们是市场调查局的,谁是谭青?我们的同事在省外破获了一个制售假冒黄酒的团伙,从缴获的客户名单中发现了这个谭青的购买记录。买的量还是很大的,我们怀疑他也是团伙的外围,请跟我们回去,我们要进行调查。”
得了。
现在真是铁证如山了。
谭青再没了之前的得意与狡辩。
腿都开始颤抖了。
眼见着两名工作人员要把谭青带走。
“妈,快点想办法啊,我不要坐牢,不要坐牢啊!”
谭青哀求。
谭母慌了。
她拦住了两名工作人员。
还很不自然地打起了哈哈。
“那个……那个你们误会了,这酒馆是我们自己家的,儿子小,就是买着玩,他也是不懂,也是被骗了。你们怎么能抓他呢?放了他吧!”
市场调查局的工作人眼冷哼一声:“买着玩?那买的量也太大了,根据我们得到的线索,他可是定了足足500公斤!现在才发了三分之一,你们自己就是开的酒坊,买这些假冒的酒做什么?肯定是要以次充好了!这事我们会好好调查的。告诉你,买假货不算什么,但是再往外卖,要是金额达到了一定数额,就得负法律责任了!”
谭母被质问得张口结舌。
我呢,则是拿着手机,看着我刚刚搜索到的信息道:“这互联网就是方便啊,想搜什么都有。我给你们普及一下这个‘生产、销售伪劣产品罪’啊。生产者、销售者在产品中掺杂、掺假,以假充真,以次充好或者以不合格产品冒充合格产品,销售金额五万元以上不满二十万元的,处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销售金额百分之五十以上二倍以下罚金……二十万元以上不满五十万元的,处二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五十万元以上不满二百万元的,处七年以上有期徒刑……二百万元以上的,处十五年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好了谭青,你可以算算自己做过的烂事,然后给自己量刑了。”
谭青听得是双眼呆滞。
这一看就是卖了不少啊。
之前说了,他定了500公斤,已经卖了三分之一。
就是卖了200公斤左右。
而我看了之前的广告招牌。
这店在网上主推的,并不是新酒。
而是陈酒。
最好的,30年陈酿,一公斤1999元。
那按照200公斤计算的话,案值就是40万了。
够判刑的了。
“妈,我不想坐牢啊!”
谭青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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