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午后阳光,照在每个人神色各异的脸上,很温暖。空气却凝固了般,变得紧张而又肃杀。
眼见平时对自己几近保护之能事的义父、恩师都是那副对此事不闻不问的架势,想必今次自己所犯之错严重了。这也值得理解,毕竟正邪不两立,若自己知道仙灵谷内存在邪修却不交代的话,即使如义父那般的一派之主,恐怕也是难以护佑自己分毫的。
况且对方尽管帮助了席慕雨,但自己却与她半点交情也没有,更别说什么感情了,把她的存在和盘托出,对于席慕雨来说,竟也没有任何的负罪之感。
而于此同时,她一人的答复却时刻牵动着两人的心,除了铸成大错的席慕雨势必要受到惩罚,就连丰玉也噤若寒蝉、心中砰砰的狂跳不停。若是不关莲儿的事,丰玉倒是可以置身事外,但强烈的不好预感告诉她,恐怕凶多吉少啊!
“我也是在万笺阁无意中遇到了一个魂体小姑娘,她答应助我在弟子会晤中增加些取胜的机会,我一时冲动,便接受了她的魂力。”席慕雨见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将莲儿的事模糊的交代了出来。
“万笺阁?”丰玉刚一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所有的猜测还是得到了证实,果然是莲儿制造的这一切。
“怎么了?那万笺阁不是由你来看管的么?怎么会如雨儿所言那般,出现个什么魂体小姑娘的?”清心仙子见丰玉脸色苍白,目光闪烁不定,不由得担心起来。
“禀报师傅,席师姐所说的那个魂体小姑娘,恐怕···正是徒儿的妹妹—莲儿。”丰玉颤抖着发出这样一句低不可闻的声音。
尽管声音很轻,但每位赶到的各院掌院,还是一同向她这个今次已经尘埃落定的会晤第一名投来吃惊的目光,就连席慕雨也大为震撼地圆睁着杏眼望着她,甚至一时间竟然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呃,莲儿虽为魂体,但很善良单纯,何况她只是个散修,并无隶属哪家门派,不会做出有损我们仙谷之事的。”丰玉战战兢兢的幽声道,仿佛做下了何等错事一般。
“放肆,魂体修炼者不会做有损我们仙谷之事,那雨儿今日酿成的大错是谁所为啊?尽管她平时行事有些冲动,但若无人嗦摆,她又如何会借用那灵魂之力参与比试?”本就堵了一肚子气的静灵仙子,再也安奈不住了,疾言厉色的道。
由于席慕雨是谷主最疼爱的义女关系,自打在她很小的时候便随自己修真,又生得一副清秀可人的清丽容颜,静灵仙子平素便非常喜爱这个徒弟。后又因席慕雨资质甚佳,修为在同辈弟子修为中,向来出类拔萃,更深得仙子器重,相信假以时日,席慕雨定能够光大她静灵院的,甚至于把未来掌院的地位都暗暗留给了她。
可这一切似乎被今天突生的变故改变了,作为一个修炼仙术的修者来说,在体内混杂了魂力后,任何一个修炼了诸多岁月的掌院也清楚,即使以后再如何努力修习仙法,也再难恢复到以前的仙灵力精纯了,就如一张白纸在洒上一丝墨迹后,无论如何修补,也无法恢复如初一样。
“莲儿犯下的错,完全由我个人承担,与姐姐无关。”一个清脆的声音,由远及近传了过来,尽管闻之稚气未脱般,夹杂着无比的决然强势。这正是刚一感到席慕雨动用了自己熟悉的魂力,便连忙赶来观战的莲儿。
“何方妖魅,胆敢扰我仙灵谷!”一股威严的气势,瞬间传遍整个比试广场,那声音如五雷轰顶般,带有着无比迫人的气势,天地万物瞬间为之一凝,这正是谷主麻印似发出的声音。
丰玉大气也不敢出,听出远处传来的那个清脆声音是莲儿,除了担忧自己,更多的则是为了她,一个魂体小修在仙灵谷中,就如同鱼儿身处刀山火海一般,后果可想而知,但此刻自身难保的她,对于莲儿的命运,又是那般的无力。
众人闻声抬起了头,却见的一粉雕玉彻,明艳可爱的女孩子,正幽幽地飘荡在众人的正上方,面对诸位修为高绝的六院掌院,一双暗金色双眸之中,却丝毫不露畏惧之色,在众人愕然目光之中,只是那么淡淡地微笑着,明眸流转,却一点魂力也没有散发出来。
“哼,小小阴魂,竟胆大包天,来到仙灵谷游荡。你与灵鬼门有何渊源?”天戒居士面露凝色的道。
“姐姐,对不起,没想到竟然给你带来麻烦了,我竟不知这个女孩子是要对付你的,幸好你吉人天相,不然我就万死莫赎了。”莲儿微微低头,长而细的睫毛不断闪动,让人看了便不免心生爱怜,却丝毫不将天戒居士的言语放在眼中,只是淡淡的望向了丰玉道。
“哼,无论如何,我谷不能容下你这狂妄的阴魂妖魅亵渎,待老夫将你化得魂飞魄散!”天戒居士受到无视,脸上有些挂不住,沉着个脸道。
“我与你们无怨无仇,又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只是为了姐姐才留在这里,为什么要来杀我呢?”莲儿清澈的眼中,满是奇异的光彩,她淡淡的上下打量着天戒居士道。
一缕微风,轻轻拂过,撩动起她的淡绿色裙衫,很美。
“你等妖邪鬼物为恶多端,我等正道大派,为民除害,义不容辞!”谷主麻印似接口道。
“你们这些所为的正道中人,说是要杀我,便是由于我是魂体鬼物吗?”她望向众人,满脸淡然。玉臂轻抬,青葱般的手指,划过柔顺的黑色发际。
“这些话,是你们那些正义凛然的先辈说给你们听的吧!世间所有与你们所不容的邪门异派之修,统统都是为祸人间的,一定是要铲除便是替天行道吧?”莲儿细望着每一个人,眼中所流露出的阴寒之意,让一旁的丰玉感觉有些陌生。
丰玉微微凝眉,自来到仙灵谷以来,师门的教诲的确就是所有阴煞邪意之物便是错的,誓要将之立即灭杀,才为正道人士所为。但心念一转,忽又心中掠过昔日与擎天所谈论的一番话,甚至于以前种种与他人对峙的诸般往事,那些嘴脸丑恶的不也都是人类修士么?想及与此,登时心中如遭重锤一般,重重的揪痛了一下。
难道自己所坚持的真理,就一定是对的吗?
擎天昔日为了救自己,而绞杀的那个意欲将自己作为炉鼎修士,是错还是对?
青恋师伯为了追求真爱,放弃所有一切,为天下所谓正人君子所不齿,是错还是对?
究竟,什么是错?什么才是对的?
“可是若是我说,你们这些名门大派所做之事,也不一定都是光明正大,对得起天地良心的,你们会相信么?我的父亲、母亲,甚至很多鬼村里,诸多从未离开过修炼之地的村民,都是送命于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大派之手,我也是因此小小的,便失去肉身的。而我们做错了什么?何时为祸人间了?”莲儿微微低头,彷彿突然陷入了无尽的回忆中般,苍白的脸上更白了几分。
“莲儿,你不是说曾经的事,你都不记得了吗?”丰玉惊疑不定的问道。
“是啊!是曾经都忘记了,那些没有记忆的日子是最开心的了。可随着我修为的增进,那些不堪的过往却又都清晰的呈现了出来,像熊熊的火焰,无时无刻不炙烤着我的心。”说到这此处,莲儿忽然停了下来,苦笑一声,无尽惆怅难于言表。
丰玉垂下了头,不再多言。
“你们人类修道之路,真的是得天独厚,资质好的,只需几百年,便胜过我们魂体鬼修千余年艰辛修练。在你的眼中,天生万物,便是为了你们所谓的名门正派任意索取,只要有任何对立,便是害人匪浅、万恶当诛了?”莲儿顿了顿,继续道。
丰玉垂首沉默不语,其它众人亦然。
莲儿的话语在她的心中不断回荡着,那些听起来离经叛道的话语,不知怎么,却好似在冲击着她的心志,不由得让她对正邪之间的界限,似在发生着潜移默化的动摇。
“你说得如此义正严词,倒似乎身为正道便是错的,你们吸噬他人灵魂,蛊惑人心反是对的。你们这些邪魅中人,除了对他人抽魂炼魄,又做了何等好事?”麻印似沉声道。
“你们人类修士,又好到哪里去了?修真炼道,本为追求长生,但如今长生还未修得,却彼此争斗的天昏地暗。所谓的正道、邪道,其实还不是只在你们自己嘴里说的,无非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罢了,不是么?”莲儿虚立于空中,对着仙谷这些德高望重的掌院,似是在教导他们一般道。
“总之你个小小魂灵竟敢亲身犯险,来到我仙灵谷为祸,我等定不可饶你。”天戒居士说罢,仙剑光芒连闪间,便欲随手斩落向莲儿。
“且慢!师伯不能杀她。”丰玉缓缓走上前来,正视着满脸阴晴不定的天戒师伯,平静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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