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气氛一冷,似乎陡然进入寒冬。
游嬷嬷眉头紧蹙,额头青筋乱跳,近乎屏息。
“蔓菁,带路。”贺氏霍地站起身来,一边吩咐那遗憾,一边急急地朝屋外走去。
她必须拦下这对姐妹,可不能让端木府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贺氏带着游嬷嬷快步出了院子,在丫鬟夏芙的引领下,朝着西南方走去,行色匆匆。
远远地,就看到端木纭和端木绯姐妹俩正在一棵老槐树下与一个着蓝色锦袍的少年公子说话。
那少年公子身形挺拔,手里把玩着一把折扇,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浑身就散发出一种玩世不恭的气质。
即便是这个距离还看不清那少年公子的容貌,贺氏也可以确定对方就是简王世子君然。
这两个丫头竟然真的跑来找简王世子告状!
贺氏心里气不打一处去,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心里担忧姐妹俩不知道和君然说了什么。
前方的三个少年少女说了几句话后,君然就摇着折扇离开了,背对着贺氏的端木绯抬手对着君然挥了挥,“君世子,慢走。”小姑娘的声音清澈欢快。
君然闲庭信步地走了,只留下一道颀长悠然的背影。
贺氏也不好冒昧地去拦君然,深吸了一口气,总算冷静了不少。
她上前走到两姐妹身后,端木纭听到步履声转过头来,淡淡地唤了声:“祖母。”
贺氏沉下脸问:“你们刚才和君世子说什么了?!”
端木绯也转过身来,抢在端木纭之前,笑吟吟地说道:“祖母,君世子方才说,过几日皇上会宣我和姐姐进宫。”
她的头发还带着湿气,声音也有些虚软无力,但口中说出的这番话,却让贺氏双目微瞠,难掩脸上的震惊之色,心如潮涌。
这是姐妹俩今日给她的第二个意外。
皇帝宣召,自己怎么也不能拦着挡着,这要是这对姐妹进宫后,在皇帝皇后跟前胡言乱语闹出事端来,怕是连贵妃也会被迁怒。
贺氏越想越觉得不妙,转瞬之间,就有了决定。
贺氏做出一派温和慈爱的姿态,软下语气道:“纭姐儿,绯姐儿,你们放心,今天的事都是绮姐儿的不是,我这做祖母的一定会给绯姐儿主持公道……会好好罚绮姐儿的。”
端木绯疑惑地看着贺氏身后的游嬷嬷,“可是游嬷嬷不是说我姐姐以大欺小吗?”
游嬷嬷身子一僵,感觉贺氏锐利的目光朝自己看来,连忙认错:“四姑娘,是老婆子怜惜二姑娘落水,以致一时失言,都是老婆子的不是。”
端木纭懒得跟游嬷嬷计较,她最在意的是——
“祖母要如何惩罚二妹妹?”
贺氏闻言下意识地捏住了手里的紫檀木佛珠,她刚才说要罚端木绮,其实也不过是随口一说,想哄姐妹俩赶紧跟她乖乖回府。
然而此时此刻,箭在弦上,为了避免两姐妹进宫告状,贺氏只能忍气吞声地安抚道:“纭姐儿,这件事错的是绮姐儿,祖母回去就罚她抄写五十遍女戒女训,也好修身养性。”
端木纭的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冷笑,毫不退让,“祖母,蓁蓁落水差点就丢了性命,如此也太轻轻放下了吧?”
端木绯笑眯眯地说道:“姐姐,祖母一向公允,一定会为我做主的。”风一吹,几缕湿漉漉的发丝轻柔地拂在她的面颊上,樱唇苍白得没什么血色。
贺氏眼角抽了抽,咬牙又道:“我再罚她在小佛堂里下跪自省三天……你们几个都是姐妹,平日里打打闹闹也是难免,但总归都是一家人。”
贺氏的嘴角还噙着温和的笑,手背上却是青筋凸起,气得不轻。
二姑娘端木绮是贺氏的亲孙女,这次落水遭了大罪,却还要她来罚端木绮安抚这两个丫头,贺氏心中自是不甘,眸子幽深,脑海不禁再次想起了这两个丫头的亲祖母宁氏。
这么多年了,宁氏都死了这么年了,怎么就是阴魂不散!
贺氏眸光闪烁,许多年的回忆像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
三十多年前,头甲三名簪花游街,她与几个姐妹一起去看游街,一眼就相中了那个丰神俊朗的探花郎,不由芳心暗许。可是打听了一番后,方才知道探花郎端木宪是娶了妻的……
好在,那宁氏是命薄的,在大姐的撮合下,她如愿下嫁做了端木宪的继室。
她一生顺遂,与端木宪也算是恩恩爱爱,唯独那宁氏留下的长子端木朗最为碍眼,好不容易他离了京城,又死得早,她也就放下了,偏偏端木朗还留了两个女儿,成天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提醒她,她不过是个继室!
贺氏攥着佛珠的手指更用力了。
也就是这两个丫头片子真是运气好,偏偏今日简王世子来了……可是简王世子护得住她们一日,却护不住一世!
端木纭淡淡道:“那孙女就谢过祖母主持公道。”
今日阳光灿烂,金色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冠在姐妹俩女精致的面庞上洒下斑驳的光影,风一吹,光影随着枝叶摇曳,周围分外宁静。
祖孙三人心思各异,谁都没有注意到几十丈外的一座藏经阁中,一道漫不经心的目光从二楼俯视着她们三人的方向。
听到后方的楼梯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窗边的玄衣少年转过身来,少年约莫十三岁左右,身形颀长,俊美如画,一头鸦羽般的乌发以一段银绳束成马尾,转身时,马尾随之一甩,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意气风发,尤其是那双漂亮璀璨的凤眸看来比启明星还要明亮!
“君然,我们可以走吧!”玄衣少年不耐烦地催促道。
“阿炎,放心吧,耽误不了你的。”君然笑嘻嘻地说道,“这里到京城骑马一个时辰就能到,肯定在天黑前可以进城的。”
“我着急不行吗?!”玄衣少年理所当然地说道,又朝窗外看去,看向京城的方向。
他离开京城两年了,这两年,他在北境很努力,他想阿辞了。
他的阿辞马上就要及笄了。
玄衣少年的唇角微微翘了起来,面若冠玉的脸庞柔和得如晨曦一般。
“沙沙沙……”
窗外的花木随风摇曳着,似在低语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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