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总不是不怕晚,这个人的线索一直指向了三年前,因为一直到三年前他才正儿八经的拥有了身份,而这个身份虽然并不是户籍,但却也能够让他在长安正常的工作和生活。
虽然身份上的信息名字写的是黄阿毛,但籍贯那一栏却清楚的写着是色目胡。
接下去的事情就好办了许多,只要对整个长安的色目胡进行一轮排查就基本可以确定这个黄阿毛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如今长安早已经是这个时代屈指可数的超级大都市了,十几年的建设让它逐渐替换掉了盛唐时外人对长安的概念,如今的长安就是长安,是那个东方的梦想之都,是即便连大马士革在提起来和长安相比时都会被人说成是“波斯的长安”的巨大的城市。
常住人口达到了惊人的三百三十万,流动人口甚至一度达到了五百万之多,这在这个时代绝对是超巨型城市规模了。
但色目胡人的数量却不多,因为波斯人不喜欢这个称呼,他们更喜欢被叫做波斯人,而身份信息上他们也直接是属于波斯人,草原人则被称为蒙古人、原本被称之为色目人的西域人也尽可能的在摆脱这个名字,现在他们也都有了自己的名称,有些入了籍的西域人被称之为团结人或者联合人,而没有入籍的西域人则称之为阿尔泰人或者突厥人。
之后剩下的便是一些常见的南方民族,苗族、壮族之类。色目胡则是最小的一个群体,大概只有不到十万人。
而只要是被标注为色目胡的人都是没有入籍的,他们有自己的聚居区,在那里过着相对安稳的生活。
通过这个方向,宋北云很快就把色目胡的首领喊到了身边。
对于宋北云这尊大神,色目胡的首领虽然没见过但却早有耳闻,他用最虔诚的礼仪亲吻了宋北云的靴子,脸上的神态近乎朝圣。
宋北云倒也没有直接切入主题,大概也就是客套了一下,问了问他们色目胡人的生活状态,需不需要什么帮助之类的。问答几轮之后,话题这才切入到了那个奇怪的人身上。
“黄阿毛……这个人我没有什么印象,但大人给我一些时间,我回去问问,只要他还在长安。”
“好。”
宋北云点头道:“对了,你顺便再问问你们的人里有没有从西边逃难过来的,问仔细一点。”
“明白。”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静静等待结果,色目人的首领对宋北云的命令那可是当做圣旨来执行的,他很快就开始通过自己手底下的人进行地毯式搜索起来。
还别说,这认真办事起来,这帮家伙的效率是不低的,第二天下午时,那头就传来讯息说黄阿毛已经找到了,不过有四个重名的,来到这边的时间也差不多。
“那还等什么?全部带来。”
宋北云说完之后没多久,四个白人男性就被带到了他的面前,这四个人都是典型的白人长相,但身高却没有宋北云记忆中的白人高大,甚至还不如大宋百姓的平均身高高大。
“你们谁能说汉话?”
四个人都抬起了头,纷纷表示自己能够说汉话。想想也是,这些人来这里都十年了,要在长安这里生活工作,学中文是必修课,他们即便是再不愿意也都要去上夜校,所以他们会说汉话一点都不稀奇。
“你们四个都是黄阿毛?”宋北云的眼神徘徊在这四个人身上:“谁是从欧洲过来的?”
四个人脸上都是迷茫,而宋北云看到这一幕才意识到虽然大洲的概念在古希腊时期就被提出了,但这个时代普通民众对地理的概念仍然很模糊,所以并不可能去了解所谓大洲的称呼,所以他们的迷茫是可以理解的。
但宋北云真的不知道现在欧洲被称为什么,所以他想了想索性直接把那个画着万的纸抽了出来:“你们谁认识这个图案?”
四个人中有三个的眼神里都透露着迷茫,唯独其中一个在看到那个圈圈里的万字图时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他的头垂了下去,全程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上一眼,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的紧张状态。
“好了。”宋北云看到这样的场景,就已经确定究竟谁才是正主了:“你们三个领了赏钱就回去吧。”
那三个色目胡人千恩万谢的离开了,唯独留下了那个最紧张的老外。
宋北云来到他面前,搬了张凳子放在他身边,拍了拍凳子说道:“坐。”
那老外战战兢兢的坐在了凳子上,膝盖并拢在一起,浑身紧绷,显然是进入了恐惧状态。
“你先喝口水冷静一下。”宋北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等会再问你。”
那黄阿毛双手捧着水杯,手哆嗦的不成样子,就连足尖都弓了起来。
宋北云坐在那也不着急,他知道当一个人回忆起过往的大恐怖时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要是有基础病说不准就直接犯病厥过去了。
大概等了有十分钟,那人才终于稍微好了一些,抬起头看向宋北云,用一种近乎碎碎念的口吻说道:“那是魔鬼……他们是一群魔鬼……他们都该死……”
宋北云点了点头,走上前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慌,这里是大宋,你很安全的。”
那人定了定神,深呼吸了好几次后才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对宋北云娓娓道来。
事情的起因其实就和宋北云预料的差不多,在差不多三十年前,有一个很奇怪的人借助当时教会的力量突然崛起了,只用了不到五年,他就在当时的意大利发动了一次政变,之后就成立了一个神权国度,他只用了几年时间就把这个国家变得非常强大,然后不断吞并周围的小国家。
之后的事情也是顺水推舟,这个时代欧洲的战斗力真的就是连狗都不如,前后只用了十年不到就被他几乎统一了下来,接着那个人就开始封闭国家并且清洗掉一切不服从统治的人和所有说希伯来语的人。
这个黄阿毛就是曾经说希伯来语的人之一,他之所以会逃到了这里,就是因为那场大屠杀。当时他只有二十岁,他的父母、妹妹、妻子和儿子都被那些穿着奇怪装束的人活生生的扔进了燃烧的炼钢炉里,而他则因为有一门铁匠的手艺而幸免于难。
之后他趁着那些人带着他们去河里洗澡的时候,利用从小就很好的憋气能力逃出了他们魔爪,之后他什么都不管,一往东方跑。直到来到小亚细亚周围被都拜占庭的人给救了下来才算安稳。
可是还没安稳两年,那些人又出现在了他所在的城市里,原本拜占庭的旗帜和徽章都被替换成为了那个死神符号。
他担心曾经的恐怖再次上演,于是提前离开了城市,跟随一个波斯的商队一路朝东方前进。历经五年才来到长安,后来经过了很多波折,他知道这个地方是一个强大而包容的国家,于是便在这里定居了下来。
“我尝试过警告这里的人,但他们都以为我是疯子。”
那人仍显得有些惊魂未定:“那些魔鬼一夜之间就能杀掉几万人,就像对待牲口一样对待我们。”
宋北云当然知道,曾经的世界日本对中国做出过不可饶恕的事情,可以说是人间的极恶了,但相比较日本来说,他们欧洲的同盟那才叫真正的地狱使者,在短短几年内消灭了六百万人,这个数字哪怕是米粒都是很大一堆了,更何况是人。
而在这个时代,他们干的事情绝对不会更仁慈,所以他能理解这个黄阿毛现在的恐惧。
而且黄阿毛说他们只要是说希伯来语的都不放过,那么可以断定,他们的屠刀可不只是伸向了犹太人。
这才是一场大恐怖。
再加上黄阿毛的说法,他们可能已经把触手伸到了君士坦丁堡,也就是这些地狱使者就已经摸到了亚洲的边了,而且他们很可能会一步步的从伊朗阿富汗那条线闯入大宋的势力范围,按照未来的世界地图来看,他们跟中国只有两个国家的距离了。
这是一个很近的距离,虽然在这个时代很远,但作为宋北云来说,保持克制的同时也必须要做好应对准备了。
接下来宋北云稳住了情绪,继续问了黄阿毛很多问题,主要是集中在对方的装备、科技和士兵数量等方面。
主要还是科技,科技的发展才是决定上层建筑的关键,如果对方有着大宋无法比拟的科技技术,那这场战争必然是一场苦战。
“我来时……”黄阿毛仔细想了想,然后突然抬起头:“我是铁匠,我不知道其他的东西,但铸造他们差很远。”
“什么差很远?”
“跟我们大宋差很远。”黄阿毛描述着:“他们的铁不足以锻造钢铁,他们的士兵大部分还是用的那种装填火药的枪,但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来。”
宋北云皱着眉头,拿起那个望远镜:“这个你认识么?”
黄阿毛看到那个望远镜,愣了片刻,忙不迭的点头:“这是我偷偷带来的,当时卖给了一个波斯商人。”
“它是最新款么?”
“应该是的,因为当时看守我们的军官对同伴炫耀过它……”
宋北云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那你现在把你知道的东西都告诉我,我要看看能不能一次性把那些人给灭掉。”
在得知宋北云的想法居然是要灭掉那些魔鬼之后,黄阿毛也彻底放开了,他把自己的记忆碎片搜了一个遍,能告诉宋北云的都说了出来,一点都没有遗留。
而通过他的语言碎片,宋北云逐渐拼凑起了对方的信息。的确是一个狂热的小胡子粉穿越到了那边,而且他具备一定的科研能力,但似乎有些问题,那就是似乎那个人更精通的是机械而非其他。
同期对比的话,那边的冶炼、化工、医药、后勤等等方面是要落后的,并且落后可能还挺多。
这些东西落后,那么他们的强度可能不高,但宋北云虽然是松了一口气却仍然不敢轻敌,因为对面那个玩意全民皆兵,而他们似乎开拓非洲也要比大宋开拓美洲早,各种资源也更加丰富一些。
再加上开拓非洲的成本远低于开拓美洲的成本,所以……不好掉以轻心。
不过嘛,有一条是让宋北云十分放心的,那就是他们没有赢抗的能耐,一轮打过了就打过了,打不过就抬走了,因为后勤保障方面他们并没有新作物作为保障也没有完整的物流结构。
这一点大宋超越他们数百年,而如果长距离、长时间和大纵深作战的话,大宋可谓占尽优势。
武器方面似乎没什么好说的了,因为冶炼落后所以必然武器也是要落后一个时代的。
但不管是哪个时代的武器,只要吃到一发子弹都是一条人命,再加上宋北云也不知道黄阿毛这一路上的十几二十年里,究竟对面发展的怎么样了。
虽然现在战略上可以嘲笑他们,但战术上必须要非常重视,狮子搏兔要是轻敌了也可能会被兔子踹瞎眼,况且对面可不是什么兔子。
“对了,我记得那个人在演讲的时候说过,他会血洗民族的冤屈,要一直往东。他们很快就会来了。”
宋北云听到黄阿毛的话,眉头紧蹙。但很快却也展眉一笑道:“那他大可以试试,试试看什么叫激活了噩梦级任务,你去领了赏钱就回去吧。”
黄阿毛听到这句话却没有动,他仰起头看着宋北云,看了一会儿之后,噗通一声给他跪了下来:“大人,求求你大人……如果要进攻他们,带上我吧!”
“嗯?”
“我要报仇……我能给您带路,我逃跑的时候沿途绘制了地图!是地形图!”
“你还有这个手艺?”
“我的父亲……我的父亲就是教会里的制图师,我会的。您稍等,我这就把地图去给你取来。只要能带我去,我什么都愿意干,我还是个很好的铁匠!求求你了,大人。”
黄阿毛越说越激动,甚至开始磕起头来,砰砰的声音听得人心肝发颤,最终他的额头上都磕出了鲜血却仍然没有停下。
“你去把东西取来吧。”宋北云朝他挥了挥手:“先到外头去处理一下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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