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
元瑜驾崩、元敦继位、元泷自尽的消息传来,留守平城的安淮王元英、任城王元丕不胜悲痛,但也没有自立或另立他人的心思。
元克躲在府里瑟瑟发抖,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不久前何濡找了借口,请皇命让他回平城办差,要是留在邺都,这会估计已经和太子同样的下场。
身边没了何濡的辅佐,他哪里还有胆子痴心妄想皇位,能保住性命就谢天谢地了。
元沐兰还在闭关。
楚魏议和之后,她和徐佑一夕之欢,彻底放下了所有的执念,回平城开始向大宗师发起冲击。丘六颂不敢打扰,只在门外告知元瑜驾崩,没有从里面得到任何回应。
随后,各种谣言四起,邺都那夜发生的事诞生几十种版本,没人知道何为真,何为假。但驻守武川镇的皇鸟突然回平城,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侯官曹再落魄,也不是寻常人可比。他掌握了元敦毒杀元瑜,篡位自立的内幕,知道太子元泷也非自尽,而是被人追杀于野外。
不过,他不知道是朱信和清明联手伏击,还以为是元敦豢养的死士。
这让元英和元丕大魏震惊,不知如何是好。
“两位殿下,我认为,还是把此事尽快通禀秀容公主,由她拿主意为上。”皇鸟深知元英和元丕的能力不足以应对这样的局面,必须先探明元沐兰的态度,才能决定下一步的行止。
两人都表示同意。
秀容公主府。
闭关的密室门外。
“……沐兰,如果真是元敦不孝,僭越帝位,其罪当诛,我们当讨伐才是……”
隔着门,元丕高声道。
元英跟着说道:“我们知道你闭关到了紧要关头,可眼下还是要以国事为重,元敦从邺都发来了诏令,要我们即刻前往,为大行皇帝发丧,究竟去还是不去,总得商量拿个主意。”
屋内寂静无声。
正当大家面面相觑,以为今日见不到元沐兰的时候,突然房门打开,身穿斩衰丧服的元沐兰徐步而出,目光扫过,如剑芒凝聚点点星光,又隐没不见。
丘六颂先是一震,继而声音颤抖着道:“公主,你……”
元沐兰淡淡的道:“是,我已破开一品山门,晋位大宗师。”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精神大振,这等危机时刻,有位大宗师坐镇己方阵营,无疑是如虎添翼,更添胜算。
“好啊,天不亡我大魏,以沐兰在军中和百姓中的威名,振臂一呼,邺都可定。”元英也是大喜。
元沐兰看向皇鸟,眼神流露出几许悲伤,道:“鸾鸟怎么死的?”
何濡逃走之后,在鸾鸟府内发现了她的尸体,元敦顺势把罪名按到了何濡头上,说他杀害鸾鸟后畏罪潜逃。
“自杀。”
“和何濡无关?”
“无关!”皇鸟道:“何濡逃离邺都,还是素阙机以死相搏,才给了他机会。”
“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二皇兄弑君?”
“二殿下买通了宫内的传旨宦者,当夜主上召见的是太子,宦者假传旨意,召了二殿下进宫,随后,主上驾崩……”
“这宦者何在?”
“已被灭口。但他生前留有布置,一旦身死,就由他不为人知的一名养子带着一封密信逃离邺都,信里详细记载了所有的事……”
元沐兰看过信,久久没有做声,大宗师可怕的威压几乎让所有人都呼吸不出来,然后听她说道:“我支持五殿下元克承继帝位,你们意下如何?”
元英和元丕对视一眼,齐齐点头,道:“同意。”
还在府里瑟瑟发抖的元克就这样有惊无险的于平城继位,并发出明谕,昭告天下,指元敦弑君、杀兄、谋逆等七条大罪,并号召邺都军民,弃暗投明,凡愿归平城者,皆既往不咎,还加官封爵,赏赐有加。
元敦立刻做出回应,同样明谕南北,说元克和元沐兰贪恋权位,为一己之私,不遵遗诏,罪不可恕,凡能提二人头来见者,封王封公,累世富贵。
双方都以自己为北魏正朔,元克改元承圣,据有六州两镇之地,元敦改元天安,据有十二州三镇之地。
东西对峙,分裂之势已成。
“……公主为何拒绝出任大将军?”丘六颂问道。
元沐兰未解孝服,坐在院中,轻轻擦拭着锦瑟,道:“出任大将军,无非是统兵和邺都作战,如今平城只有三万没上过战场的老卒,六镇边军也荒废十余年,军纪败坏不堪,兵微将寡,怎么可能取胜?”
“以公主的手段,只须数年,就能练出五万精兵,何愁不胜?”
“邺都并非没有名将,岂会看不出虚实?元敦不会给我们这个时间,等他坐稳皇位,明年春季,立刻就会发兵攻打平城……”
元沐兰顿了顿,抬起头,望着天际,道:“最主要的是,我们打的越久,大魏的实力就会折损的越厉害。别忘了,楚国还在虎视眈眈,岂会坐失良机?”
一提到徐佑,丘六颂也只能无言以对,楚国的徐佑徐太尉就像是一座不可翻越的大山,死死的压在所有魏人的头上,如同溺亡的人,无法呼吸,无法挣扎,只剩绝望。
“那只能坐以待毙了吗?”
“不,还有一条路!”
元沐兰收了锦瑟,道:“我孤身前往邺都,闯入台城杀了元敦,既可为父皇报仇,也可避免自相残杀,给楚国可趁之机。”
“啊?”
丘六颂大惊,道:“公主三思!”
“这是挽救时局唯一的办法!”
元沐兰站起身,道:“你留在平城,若我成功,自是万事大吉,还能为大魏多续几年命……若我失败,邺都定会兵围平城,到时候你要拼死护着元克往阴山北撤退,回到我们的祖灵之地,为鲜卑人保存一份血脉。”
“公主不看好元敦能对付楚人?”
“楚国大势已成,就算父皇活着,也不能抗衡大势,我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安顿好平城诸事,元沐兰不辞而别,趁着夜色,独自上路,途径太行山脉里某段峡谷时,突生感应,飞身而起,足点探出悬崖峭壁的松木,高升数十丈,来到行人不能至的山顶。
山顶站着一人,扭头笑道:“沐兰,我候你多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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