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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夜暴富

“郎君,有客人投拜帖!”

左彣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徐佑问道:“是谁?”

“帖上署名:晚生张桐!”

徐佑走出来接过拜帖,瞧了一眼,笑道:“没想到他竟是第一个来登门的!张修永性情中人,连晚生都说的出口,让人啼笑皆非。快请!”

张桐之后,陆续有士子上门拜访,大都是参加雅集的门阀世族,静苑门前车水马龙,各家的奴仆如潮水般汇聚,又如潮水般散去。如此热闹了四五日,徐佑天天忙于待客、清谈、作诗、论文,几乎不可开交。也是这几日,在郊外的洒金坊迎来了井喷,不时有人前来咨询由禾大纸,有的是要自用,有的准备送礼,也有的是来看稀奇的,毕竟能让吴郡太守顾允亲口夸赞的大纸,买几张回去可以沾点文气!

自定了品,洒金坊的事徐佑不便抛头露面,商人毕竟下贱,沾染了商人的身份,日后在士林行走难免会步履维艰。所以一切事务都交给何濡去打点,成为表面上的坊主,他的脾气虽然孤傲,但是为了达到真正的目的,可以隐藏真性,变成另外一个人。

一个完美的商人!

仅仅五日,由禾大纸卖出去三万余张,要不是产能不足,十万张也不在话下。很多人没有抢到,也纷纷下了订单,就算马不停蹄的开工,也要到年后才能满足需求。方亢请示过徐佑,又加开了三道生产线,十五名部曲里有九人已经成为熟练工种,可以配合方亢造出好纸,通俗点讲,良品率控制在百分之九十以上,堪称手工业时代的奇迹!

由禾大纸,不同于以往纸张的规制,更不同于以往纸张的质量,对整个楚国的书画界都是一次革命性的冲击,并且前期供货不足,价格自然要涨。何濡比徐佑心黑,定了每张纸一百钱,是普通纸张的十倍,是剡溪纸的五倍,可也因此受到那些不差钱的门阀子弟的追捧,三万三千张大纸,五日一扫而光,足足进账了三百三十万钱。

履霜现在负责管账,看到何濡报上来的数目,傻傻的愣了许久。自徐佑买下静苑,又让冬至开始搜集情报,加上平日上下人等的吃穿住行,从来只有支出,没有进项,每一文钱都得仔细计算着花用。过惯了扣扣索索的日子,突然暴富,还一时有点不能适应。

“这只是小钱!”何濡在商言商,颇有几分巨贾的气度了,道:“洒金坊目前的订单积压了八万张,要不是缺人手,年前还能有几百万的入账。”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这句话在任何时代都管用。造纸术和印刷术都不够发达的时代,纸张书籍本就是暴利行业,但限于原材料和技术问题,产量始终上不去,所以这个行业固然是暴利,但日进斗金也不过黄粱一梦,根本不可能实现。洒金坊经过徐佑的技术改造,日产数千张,又是独一无二的大纸,加上之前的库存,这才有了五日三百万的暴富神话!

“由禾纸要用黑藤,由禾山中的黑藤数量不少,可终会有采完的一天。你可吩咐方亢去另寻鸡血藤、南蛇藤、青藤等藤皮来造纸,品质应该跟黑藤差不太多,实在不行,也可以从剡溪买些紫藤来,没谁规定剡溪纸用的紫藤,不能用来造由禾纸,是不是?”

原材料的问题是古代困扰纸业大规模发展的主要因素之一,不过物以稀为贵,正因如此,那些流传千古的名纸才能卖出高价。徐佑要依靠由禾纸完成第一桶金的积累,但不能依靠由禾纸完成那个宏大的梦想。

改变一个民族,首先要改变思想,改变人的思想,首先要普及识字率,而普及识字率,必须先把纸张和书籍的价格降到人人可以承受的地步,还要兼顾质量和可长久存放等实用性。

剡溪纸,由禾纸,都不能承担起这个责任,所以徐佑需要开发竹纸!

不过竹纸的事先不急,毕竟人手不足,场地也不足,应付由禾纸的订单已经很吃力的,再另开竹纸的生产线,有点操之过急。

“履霜,先拨给冬至五十万钱。”

冬至兴奋的几乎要跳起来,徐佑神情肃然,道:“别急着高兴,给你三个月时间,我要看到一个能够覆盖钱塘、西陵、永兴三县的情报机构,七个月内,可以将情报机构的触角延伸到富阳、上虞、山阴、诸暨、余姚等地。一年后,我希望吴县早上发生的任何事,都可以在晚间传到我的耳中。此事至为要紧,冬至,你可否做到?”

冬至双膝跪地,字字如锥入木,道:“若有负小郎期许,婢子愿以死谢罪!”

“好!”徐佑精通驭人之术,适当的给些压力,哪怕最后的结果不如预期,也能充分调动主观能动性,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他转向何濡,道:“刘彖那边有什么动静?”

“自雅集上镜丘造佛的丑事暴露,陆会自身难保,没敢为刘彖的聚宝斋扬名。由他供给的两万张纸,大半进了陆会的私囊,没有在士子中形成声势,又被由禾大纸抢尽了风头,这几日门前罗雀,鲜有客人光顾,只怕……哈,正在屋子里骂娘呢!”

“他骂他的娘,我们做我们的事。让苍处盯住严成,大纸的纸药当下绝不能流传出去,洒金坊还得靠大纸赚钱。至于活动帘床,被行家上上手就能仿制,没有保密的价值,等过了年,你出面召集周边诸县的纸坊来参观,将工艺教给他们,每家收十万钱的费用意思意思就是了!”

一家独大,精力总归有限,想要推动整个行业的发展,徐佑不介意把一些先进的技术进行转让,以此来快速的培育市场。反正他的手里还有大把的底牌,不怕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

正说话间,李木来报,诸暨张墨拜访。徐佑笑道:“这几日见了不下数十人,其实我真正想见的只有这位五色龙鸾,没想到今日才来。”

徐佑迎至大门口,张墨一身布袍,笑容满面,拱手道:“微之,别来无恙!”

“不疑兄,何故姗姗来迟?”

“静苑门前,车马不息。我与微之知心相交,不必争一时!”

“是我失言!”徐佑侧过身子,道:“请!”

入得房内,张墨赞道:“这几日外面早传开了,说静苑内别有洞天,深得圆林真趣,是雅致中的雅致。方才一路行来,山、水、石、亭、廊,无不美轮美奂,独具匠心,微之享的好福!”

“不敢居功,我买来宅子的时候,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没一处改动。就算雅致,也是前主人雅致,与我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前主人?”

“对,是个商人,去广州定居了!”

“商人能有此品位,可见修身养性,文才学识,与贵贱无关!”

徐佑笑而不语,张墨此来,不是纯粹访友,他的目的还不明朗,所以有些话不能说。张墨出言试探了几句,见徐佑并不接招,干脆直言,道:“微之本是吴中门阀,现今被贬钱塘,成了庶民,可心怀愤懑不满?”

“不敢!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富且贵,是主上的恩典,贫且贱,亦是主上的恩典,身为臣子,只知惟命是从,不敢愤懑不满!”

张墨突然笑了,道:“微之,我又不是司隶府的黄耳犬,你不用这么小心。我保证,今日说的话,出了你口,入了我耳,再无第三人知道!”

“天有眼,地有耳,怎么会没有第三人知道呢?”徐佑保持着警惕,道:“不疑兄到底想说什么,如此神秘?”

张墨犹豫了下,道:“那日在吴县城外,江面偶遇,我曾听一位郎君吟诵了一首诗……”

“哦?”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张墨一边吟出诗句,一边用心打量徐佑的神色。

徐佑恰到好处的露出惊讶,道:“好诗,可知是谁人所作?”

张墨没有从徐佑脸上看出破绽,道:“不知!但那首传唱扬州的《钱塘湖雨后》,与这首‘对愁眠’的诗一脉相承,韵律和节奏都很相似,我断定是同一人所作!”

“钱塘湖雨后?可是那首‘欲把西湖比西子’?”

“正是!”

徐佑沉吟片刻,道:“不疑,莫怪我说话直白,《钱塘湖雨后》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妙,正是白蛇传隐喻天师道的时候,不管谁人所作,其心未必至纯,还是莫要惹祸上身的好!”

“微之,原来你顾虑的是这事!大可放心,我与天师道素无往来,杜静之做的恶行人神共愤,就是真的别有用心,也是为民除害,我心敬仰,绝不会说出去的!”

徐佑皱眉道:“不疑话里的意思,似乎跟我有关?”

张墨的眼睛泛着光,如同初日破开了黑夜,道:“微之,你别瞒我了,那夜的吴县江面,我遇到的究竟是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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