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管佛宝奴是不是又要生孩子的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一定要稳定住正在疯长的物价。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其实并不是有人恶意操盘,因为从这个涨势来看,根本不像是操盘手的节奏反倒像是资本的野蛮冲撞。
类似的情况就像当年席卷欧洲的郁金香灾难,对于管控这些东西宋北云是最有经验的人没有之一。
“这个词叫做饥饿营销,你们都学过的对吧?”宋北云指了指宋辽双方的户部官员:“这是一种炒作风潮。”
“那该怎么停止这种风潮呢?”赵性背着手也站在那听课:“要不要一纸禁令?”
“禁令是最后一步了,现在根本不需要那么复杂,法律和禁令是在无法遏制的情况下才会出现的最后手段,这会破坏市场的自然平衡。”宋北云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圈并点了几下:“当发现资本无序冲击市场的时候,现阶段我们更适合用阻断法和对冲法。阻断法就是阻断起根源,他们所哄抢的就是我们所阻断的,所有的东西不再重新售卖,这样一来现有流通的产品会被炒高到一个难以想象的价格,这个价格并非普通人能接受,自然也就断绝了他继续滋长的可能,第二步对冲则是使用一定程度的相对劣质品来充当市场平替,以劣币驱逐良币的政策来干扰他们的炒作行为。”
“劣币驱逐良币?坏东西还能驱逐好东西?这是什么道理?”赵性眨巴着眼睛:“你可别胡说八道。”
宋北云倒也是没说什么,只是这种经济概念对赵性来说实在是太超前了,所以他耐着性子解释了起来。
等听完之后,赵性和后来才过来听讲的佛宝奴都恍然大悟,原来世上真的存在这种劣胜优汰的事情存在。
“对,朕记得了,当年父皇铸铜币也是如此,本来是七铜三铁,可后来发现市面上却都是三铜五铁两分铅。”佛宝奴恍然大悟道:“你是要用这个法子啊?”
“是的,阻断这种炒作最好的办法就是当下的粮种方法,他们炒什么就注入大量的劣等品。”
佛宝奴有些不解:“可是这样炒的话,价钱高不好吗?可以有更多的税收。”
“黑市交易谁给你缴税?”宋北云轻笑一声:“刚好,你们两个都在,我给你们讲解一下羊群效应、泡沫和经济危机。”
大概花了两个多钟头吧,宋北云给两位皇帝和一堆户部大臣上了一堂基础经济学课,他这些年说实话化学真的是荒废了,但政治和经济已经点满,直接拉去当老师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举的例子生动有趣,比如人尽皆知的洛阳纸贵,还有隋炀帝晚期的经济崩盘。
虽然佛宝奴知道宋北云是个天才,但她却第一次站在台下听他讲课,讲真的……即便自己是皇帝,但看到宋北云那个样子时也不由得觉得他光芒万丈。
想着想着她就恨不得赵性快点去死……如果不是赵性,这天才早就成了辽国的人了。
“对地位和财富的狂热追求、羊群效应、理性丧失、冲动消费和泡沫最终会导致成千上万人倾家荡产,而且会影响到基础物价,甚至粮价和菜价。还会对市场造成很长远的后遗症,千万不要以为这是小事。”
“户部诸公。”
宋北云说完之后仰起头说道:“方才你们都听清楚了没有?不管是昌南窑还是汝州窑都必须立刻停止输出,现有的产品价格提高到与黑市一个价位,再迅速调集大量民窑仿品杀入市场。还有其他东西也是这样,牛角贵,就用羊角、牛骨、猪骨制的仿品来充数,和田玉贵就用大理玉、缅州玉来充数,在七日之内把价格给我打下来。”
“那那些买了高价的人怎么办?”赵性好奇的问道:“他们这不就是该死了么?”
“你管那些个韭菜干什么?”宋北云笑道:“他们不是钱多么,拿出点支援国家建设吧。”
果不其然,在之后的一周里,大量的仿制品突然就涌入了市场之中,这些东西质量参差不齐,可对外都宣称是官方正版。
但相比较价格昂贵还一货难求的正版,这些个“小道”来的“正版”货却便宜的惊人,原本只知道跟风却不知具体东西的人恨不得买上一大堆回去。
这一下好了,每个人都宣称自己拥有了官窑的瓷器,原本黑市上也一下子被假冒伪劣的产品给塞满了,热浪一下子就降温了,原本炒作到几十万贯的瓷瓶现在全部砸在了手里,不少炒家急得团团转。
有些大炒家甚至因为价格持续走低而当场破产,就这么几天里最少有二三十个有名的富商在住处上了吊。
上吊还不算完,他们刚被验明正身,辽国的查抄队就来了,说他们囤货居奇扰乱市场,虽是人死债消但不法财产却要充公。
一来一回,辽国国库突然就被塞满了,而民间却也只是多了几分谈资罢了。而差一点掀起来的宋版“郁金香泡沫”就这样被扼杀在了萌芽状态。
而当佛宝奴看到国库入账时才明白宋北云说的噶韭菜是个什么意思,更明白了庄家永远不会亏的概念。
反倒是赵性,他这几天倒是一直在琢磨这个市场规律问题,并且还自己摸索出了“期货”的概念。
不过不管怎么样,交易会还在继续,后续越来越多的人和越来越多的货物都涌了过来,日渐炎热的天气都阻挡不住这帮人的赚钱欲望。
不少商品仍在因为各种原因涨价,但一般涨几天之后就会被打压下来,物价一直保持在一个非常平稳的阶段,两国的户部也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那些劣质产品怎么办?会不会砸招牌?”
“不会,反而会进一步的加深人们对正品的概念,让真正的玩家小范围入场不会引发动荡的,他们会自己维护平衡。”宋北云很正经的回答了赵性的问题:“咱们要干的事就是把清水搅弄浑了,谁也看不到底,那不会水的人自然也不会下水了。自认为高手下水的,淹死了活该。”
赵性略微思考片刻,点了点头道:“这招阴损但有效。”
“这也没什么阴损的,总比热钱冲入市场见啥炒啥好。你以为钱是什么?是几个铜板么?铜板不值钱。值钱的是生产力是生产效率是生产资源。要有序转化才不会乱,不然一下子乱套谁都顶不住的。”
当然这个方法其实还是阻挡不住人们对贵族社会的向往,他们仍然会花很多钱去购卖奢侈的食物、精良的物件和高级的衣裳。
这都是人的本能,消费主义并不是凭空出现的,它是根植在人骨子里的东西。
遏制消费主义就是要控制商品炒作,但就现在宋辽的情况还得靠消费红利来建设国家,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现阶段能干的就是既不鼓励也不打压,在势头不对时出手干预一下,让市场平稳过度。
有时候真的没办法,因为没有外部市场刺激消费嘛,不过等过几年海运拓了就好了,就可以去吃外国人的生产力了。
经过这一次小战役,隐约知道点内情的人都见识到了宋北云的厉害,他们也是彻底明白为什么这个家伙居然能够南北通吃了,真的不光是靠脸蛋子,虽然很多年不出手但只要出手就是一场瓦解战争。
当然这里头最佩服的还是两国户部的官员,他们之中不少人的思想还是停留在禁令和政策上,但现在看来有些东西远比禁令要好用,只是难度有些高,不过这样却可以带来一个长久的持续的良性发展。而如果真的靠禁令,那些制瓷匠人、小手工业者和小型作坊就基本上黄摊子了,那可是要有几十万人因此失业的。
丐帮可是个放在哪里都被人嫌得做狗屎臭的组织。而宋北云这么一对冲,原本集中在头部的资金直接被化整为零进入了底层制造者的口袋里,这样既形成了市场良性循环又进行了一轮整治优化。
所以他的策略着实是让户部里的老派官员茅塞顿开、醍醐灌顶。
傍晚时分,宋北云提着药膏和熏香来到了佛宝奴下榻的地方。
这几天是佛宝奴最舒服的时候了,因为宋狗不敢欺负自己了,不光不敢欺负还每天都要来给他按摩推拿,这让佛宝奴前所未有的心情舒畅,也不作了也不闹了。
“这一个月赚了多少钱?”
“不多不多,一千五百来万贯。”佛宝奴半闭着眼睛说道:“多出了一成多的税收。”
“不对吧,你缴获的物资还没有出手呢,这次恐怕得赚个全年的三成半。”
宋北云将精油药膏抹在手上,然后轻轻贴在佛宝奴光溜溜的后背上:“什么都没干,就赚了这么多钱。赵性眼珠子都红了。”
“嘿,他今日早些时候还跟我提期货的事情,我琢磨了一下,不行不能干。你们这些南蛮子啊,脑子转的快,做生意厉害,我们玩不赢你们。”佛宝奴被按到舒服的时候轻声哼了出来:“我就跟他说,要么把宋北云调来辽国,不然绝对不跟你们宋国玩这些新东西。”
宋北云嗤笑一声:“你可别跟他玩,期货这东西才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到时候钱都是要让聪明人赚走的。翻个身。”
“就是。”
佛宝奴翻过身来笑着说道:“我算是发现了,以后只要你们这些南蛮子想跟我谈什么,我只要开口说把宋北云调过来就好了。他们要是同意,就说明他们没诈我,要是不同意就一定是在骗我,我就不同意。”
“好家伙。”
宋北云摇头道:“还让你找到诀窍了。”
“那是,我都被你们坑多少次了?还学不乖?”
这话让宋北云没法接,只是继续给她轻柔按摩起来,直到一套走完,佛宝奴香喷喷的穿上衣裳靠在那张从云南进贡而来的麂皮软椅上看着宋北云:“听赵性说你休假了?”
“嗯。”
“那休假了倒不如来辽国啊,刚巧我也有了身子,妙言又不在,到时候总不能大着肚子上朝吧?”
“那你也不能让我上朝啊。”宋北云无奈的笑道:“不过这也是个问题,你大着肚子,辽国最近也离不开你。麻烦的很。”
“那你有什么打算嘛,你真的不打算来照顾我?你可以不管辽皇,可你小儿子你不能不管吧?”
宋北云沉默了片刻,这件事佛宝奴倒是没有说错,她怀孕的时候压力太大了很可能要出事情的,而且正巧今年也是宋辽联合舰队正式成立的日子,第三艘、第四搜主力舰也要开始在山东起舰了,而且据说第三艘和第四艘已经被佛宝奴命名为辽宁和山东了,历史的惊人巧合……
之后就是在继宋辽自由通商、自由通婚之后的自由迁徙政策也会陆续开始推行,还有以郑州为中心,以洪州、潭州、鄂州为枢纽的经济区域建设工作。还有宋辽通用地图、通用语言、通用考试制度、通用户籍制度、通用税收制度的推行。宋北云觉得佛宝奴可能没办法解决这些问题……
“那这样吧,等这忙完了,我先回长安一趟。把家里那边的事安顿好了就去照顾你。”
“把大儿子带来咯……我想他啦。”
“他要念书。”宋北云摇头道:“等再大点的,别到时候我宋北云的儿子连个学都考不上,丢死人了好吧。”
佛宝奴觉得这话在理,毕竟那可也是一国太子,太子要是连学都考不上,将来不知道要遭人笑话多少年。
“那我大肚子的事怎么掩盖呢?凭空又多了个皇子出来总归是要有个交代的。”
“唔,这很麻烦。”
“倒也不麻烦,我随便纳个妃好了。反正我怀孕的时候也没法子跟你同房,给你找个人解决解决。”
“你这不是胡闹么。”宋北云笑着摇头:“行了,用不着你操心了,总是有办法的。”
“你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宋北云嗤笑一声:“你只是怀孕又没口舌生疮。”
佛宝奴先是迟疑片刻,然后反应过来了,抄起鹅绒的枕头就摔在了宋北云的头上:“你可真是会想好事啊宋北云,还有你说的宋辽一体化计划书什么时候交给我?”
“还在审呢,你急什么。这绝对是大好事。”
“呵,说破大天不就是你想出来的统一计划呗。”
“没底气?”宋北云笑道:“因为没有先例可循,我必须得摸索出一套自己的和平之道。至于最后你说归属问题,我会给你们一个在框架之内斗争的机会。”
“嘿!好你个宋北云,你瞧瞧你说的话。什么叫你给我们一个机会?你是皇帝我是皇帝?”
宋北云没正面回答,只是双手捏住她的脸蛋:“我不是皇帝,但我可以让你当不成皇帝。”
佛宝奴一下子没明白,但龙体巨颤,惊愕万分,大受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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