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气氛,一日紧张过一日。
京畿前线,战事如火如荼,每天都在告急。
兵马不足,粮草不足,药材不足……
缺一切!
萧逸就差提兵杀入京城,指着皇帝的头,要求更多得兵马。
来往京城的官道上,每天都是身背令旗的传兵令,往京城传达北军将军萧逸的要求。
兵马,更多的兵马……
不要再吝啬南军,统统拖出去打乌恒。
边关将领的兵马,暂时是指望不上的。
因为路途遥远,大军未动,粮草先行。那么多兵马出动,得组织几十万民夫运送粮草辎重。
否则到了京畿也是拖累。
能指望的就是南军,还有平武侯石温手底下的豫州老兵。
一日三急,天天催促……
可见,情势真的很危急。
管他有用没用,萧逸的主张就是,一定要让朝堂和皇帝知道他的难处。
没有足够的兵马给他调配,纵然他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办法以少胜多。
现在打的是正面战,不是突袭战,更不是奇袭。
要的就是兵强马壮,足够多的兵马,打出大魏朝的气势。
不给他兵马,就靠手底下那点残兵败将,打屁啊!
萧逸给朝堂的奏本,措辞越来越严厉,用词越来越粗鲁。
到后来,直接就在奏本上开骂。
骂朝臣,骂文武百官,骂平武侯石温,骂凌长治,甚至隐晦地骂皇帝不干人事。
太宁帝萧成义:“……”
气煞人也!
萧逸还有没有为人臣子的本分,竟然连君父也敢辱骂。
简直是无法无天!
朝臣们也是义愤填膺,极为愤怒。
萧逸贼子,就是胆大包天,嘴上没个把门。
别怪大家讨厌他,谁让他把所有人都骂了一遍。
有人更倒霉,甚至被他一天三顿地骂。
比如平武侯石温……
比如御史大夫凌长治……
这两个人挨骂挨得最多。
偏偏,这两人同萧逸都是亲戚。
一个是亲舅舅,一个是姨表亲。
“萧逸果然狠辣,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骂得太过分!果然是没读过书的**流氓!”
“前方当真如此吃紧?”
“这事应该假不了。算算兵力,就知道萧逸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石丞相和凌大人是什么意思,怎么还拖着不发兵?”
“边关将领暂时指望不上,如果把京畿兵力全都派往前线,万一打输了,后面谁来保护京城?总得留点家底子,以防万一。”
“此话言之有理!萧逸最好将乌恒挡在京畿地界外面。他要是放乌恒进来,他就是天下罪人,当诛九族!”
萧逸:p!
皇帝诛他九族之前,他先杀光京城这帮尸位素餐的混账玩意。
……
平武侯石温同凌长治,在朝议上演出了一出双簧。
双方就出兵支援萧逸一事,争执不休,就差全武行。
互相扯皮,互相揭短,互相攻击……
最终在皇帝的“调停”下,双方达成协议,再派一万兵马支援前线。
同时责令少府家令,加派人手输送粮草。
加派一万兵马支援萧逸地决定,平武侯石温同凌长治,早在私下里就达成了协议。
但是“戏”还是要演,并且还要演得真实,让双方人马以及皇帝都满意。
而且,一万兵马,也是他们努力争取的极限。
正如朝臣们想的那样,必须留点家底子,以防萧逸兵败,乌恒围困京城。
所以,真正能动用的兵马,加起来也才两万多人,不足三万人。
萧逸只能靠着不足三万人的兵马,去抵挡乌恒数万的兵马。
而且,乌恒主力部队,正在源源不断地朝京畿涌来。
越到后面,萧逸的压力只会越大。
只求边关将领能够给力点,拖住乌恒兵马,给京畿一点喘息之机。
……
天下的事情,从不以某个人的意志,或是某一群人的意志转移。
天下大势,早有征兆。
一切都是天意!
朝廷忠臣,凉州刺史,兵马大元帅刘章病情加重。
与此同时,凉州后院起火,有草原部落见凉州空虚,趁机进犯。
一边是朝廷,皇帝,京城……
一边是家族根基凉州……
病重中的刘章不能理事,消息被人瞒的死死的。
他的嫡长子,驸马刘宝平的兄长刘宝顺,替刘章做了决定,退兵回凉州。
驸马刘宝平脸色凝重,“大哥果真要退兵回凉州?”
“是!本将军已经传令全军,后日一早拔营回凉州。”
“如果父亲知道京畿的局势,知道乌恒兵峰剑指京城,一定会下令驰援京城。”
刘宝顺面色坚毅,“此一时彼一时!凉州是我们刘家的根基,凉州决不能有失。”
“大哥可以安排一部分兵马回凉州,其余兵马驰援京城。”
“绝对不行!分兵乃是大忌!豫州兵马就是最好的教训。”刘宝顺厉声驳斥。
驸马刘宝平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道:“大哥别忘了,父亲是朝廷忠臣,天下人都看着父亲。你现在下令撤兵回凉州,你可想过天下人会如何看待父亲?”
刘宝顺不为所动,眼神坚毅地说道:“一切后果本将军一力承担,绝不会让你担半点责任。”
“我是怕担责任吗?我是怕我们刘氏家族被天下人唾骂!刘家祖宗攒下来的名声,毁在我们兄弟手中。”
“名声重要,还是命重要?我告诉你,京城那潭浑水,凉州兵马绝不参与。否则你怎么会从京城跑出来?你千辛万苦跑出来,如今又要自投罗网跑回去吗?你如果执意要回京城,我给你三千兵马,你可以自去。”
驸马刘宝平咬牙切齿,“如果父亲知道你下令撤兵,定会撤你的职。你应该明白,凉州兵马一旦撤兵,后果不堪设想。天下都有可能被倾覆,大魏国祚落到异族手中。
届时,我们刘氏一族,就是天下的罪人!几辈子都洗不掉的罪名。背负如此罪名,还会有哪位英才来投奔我们?
如果你只想要凉州,一辈子困在凉州,此番话就当我没说过。但凡你还有点野心,但凡你不满足于现状,就不该下令撤兵,更不该退回凉州。”
刘宝顺沉默良久。
最后,他放声大笑,“哈哈哈……”
刘宝平一脸懵逼。
这有什么可笑的?
刘宝顺笑完后,拍着兄弟刘宝平的肩膀,“你说的对,我们刘家乃是朝廷的忠臣良将,几代人积攒下来的名声,当然不能毁在我们兄弟手中。”
刘宝平诧异,“你改变主意,不退兵?”
刘宝顺哈哈一笑,“退兵当热要退,但是要退得体面,退得无可奈何!是你提醒了我,我们不能直接退兵,却可以迂回退兵。我会下令,全军拔营,追击乌恒兵马。等到了半路,就以父亲病重不治的理由,掉头回凉州。”
“你……”
驸马刘宝平哈哈一笑,笑得眼泪都出来的。
他在嘲讽自己。
说了半天,敢情他说的话,只是让大哥换了一种方式退兵。
刘宝顺却收起了笑容,郑重说道:“你想好没有,是随我回凉州,还是带兵去京城?如果你要回京城,只能给你三千兵马,十日粮草。剩下的军需你自己解决!”
驸马刘宝平咬牙切齿,内心挣扎犹豫。
身为武将,看着异族在自己土地上肆虐,岂能退避三舍。
身为武将,就该奋勇杀敌,至死方休。
只是……
三千兵马,杯水车薪,挡不住乌恒兵峰一个回合。
刘宝顺见他迟迟不作声,于是拍拍他的肩膀,“后日一早拔营,在这之前你可以慢慢考虑。后日,你若是还拿不定主意,我就当你决定随我回凉州。军务繁重,父亲病重,我身边需要你来帮忙。”
驸马刘宝平依旧没作声,刘宝顺也不催他,自行离去。
许久,驸马刘宝平起身,来到中军大营。
他的父亲,凉州刺史刘章,就在大营内养病。
刘章是凉州兵马大元帅,是军队的核心。
即便病重,只要没死,他依旧是凉州兵马的主心骨,是军魂的象征。
刘宝顺做事,都要借着刘章的名头,命令才能通达。
所以,即便刘章病重,依旧停留在军中,没有回凉州修养。
驸马刘宝平走进营帐。
浓郁的药味,刺激着人的嗅觉,让人难受。
他看着父亲刘章,躺在病床上昏睡不醒。
曾经的西北大汉,自从生病后,就瘦成了一个小老头。
每每见到,刘宝平内心都感到深切的痛苦,犹如刀割一般。
父亲是军队的主心骨,何尝不是刘家的主心骨。
有父亲在,他们兄弟几人就不会慌。
若是有一天,父亲不在了,刘宝平不敢去想那个后果。
即便,他内心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也不敢深想。
父亲若是去了,恐怕天都会塌下来吧!
他坐在床边圆凳上,沉默看着。
亲兵不敢打扰,大夫识趣退下。
谋士叹息一声,小声劝道:“公子想开些!大公子的决定,眼下也是不得已为之。这个局势,大家都有自己的盘算,都想着保存实力。”
驸马刘宝平点点头,“大哥的做法,我能理解!只是,眼看着局势恶化下去,刘家即将成为罪魁祸首,背负天下骂名,我却无力改变。我愧对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