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气
这其实是做账。
对紫微星国际这种互联网公司来说，短期内想实现盈利非常难，就算盈利了也很少，这种公司的估值就不能用传统的净利润来作为标准参数了。
营收规模就变成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参数。
收入越多，就意味着潜力越大，就可以有更多的市场价值。紫微星国际要等到两年后才会上市，其实还早。
不过，紫微星国际需要靠发债来解决现金流的问题。
想要用最低的利率贷到最多的钱，就得向市场证明这是一家优质的有潜力的未来无限美好的公司。
这种做账的形式就很有必要了。
雅虎App拿到了惊人的3.5亿美元的推广经费，郑晓丽计划拿出2亿美元，投放在自家的营销渠道里……这就相当于为自家的其他业务创收了2亿美元。
这是大公司都会有的运作模式，尤其是好莱坞那边，最擅长这招，是电影公司拿捏不听话的大明星、制片人和导演的不二法宝。
周不器对这些财技策略不感兴趣，他也不是太懂，他只关心雅虎App能不能做起来。紫微星现在是大公司了，在产品的运营和推广层面，就有了更多的可操作空间。
最简单粗暴的打法，就是花钱买量！
这也是当前移动端的App为了推广而采用的最广泛的方式。
这成本可不低！
周不器问：“获客成本是多少？”
郑晓丽道：“以美国这边的统计来看，通常一个App新增用户的买量费用，要达到3-8美元。渠道选得好的，产品好的，只需要3美元；推广策略失败，产品也一般般的，可能要8美元才能获得一个新增用户。”
周不器就算很有钱，也不忍心把美元像这样打水漂似的扔下去，太贵了！
郑晓丽也知道公司目前还没上市，财务上始终都有潜在的危机，一次性就要花掉这么多钱，她也有很大的压力，强作镇定地说：“我跟许亮杰、汤普森，还有陆器都讨论过，这3.5亿美元的预算，如果能在半年内为雅虎App增加1亿新增用户，就算是巨大的成功。”
“不行！”
周不器一听就不满意了。
现在的手机App还处于早期阶段，全球用户数过亿的App就已经算是超级App了。砸进去3.5亿美元，迅速地把雅虎App推到超级App的领域里，雅虎在移动端的长期计划就算是有了基础性的保障。
可是，花了3.5亿美元就新增1亿用户，这也太少了吧？
周不器是精打细算创业过来的，他带队做出来了诸如校内网、朋友网、微点杀毒、美图秀秀、微信等诸多顶级的互联网产品。
他从来就没玩过买量。
都是靠着出众的营销策略和卓越的产品设计赢得了市场的认可。
尤其是微信。
只有国内市场，可目前的用户规模已经达到了2.7亿……在推广的过程里，从没有向外部渠道花过一分钱。
海外市场的Helo，目前的用户规模是3.2亿，也不是靠着买量做起来的。
郑晓丽犹豫了一下，就很诚恳地说：“我也觉得不行。”
“嗯？”
周不器眉梢一挑。
郑晓丽道：“本来我的推广计划，是靠着8000万美元的推广费用，半年内把雅虎App的用户规模做到2亿。”
周不器点了点头，神色就舒展开来。
这才符合他的胃口！
这才是嫡系干将应该有的魄力和勇气，也符合周大老板的一贯传统。
郑晓丽叹了口气，低声道：“雅虎这边比较特殊，公司内部大家对雅虎都有些信心不足，包括很多雅虎的高管。过去这些年里，雅虎一直在失败，不断地失败、失败、再失败，就感觉……感觉锐气都被磨干净了。他们认为目标不能定得过高。”
周不器皱起眉头，“不是让你独立于雅虎的体系之外来开发雅虎App吗？”
“哪能完全独立出来？”郑晓丽顿了一下，接着又做了补充，“而且，陆器、汤普森和许亮杰我们一起开会讨论了好几次，也觉得应该降低目标，以稳为主。本来是8000万美元获客2亿，现在变成了3.5亿美元获客1亿。”
周不器就很不满意，“这也太保守了！”
郑晓丽道：“我争取过，可我后来也觉得……他们的理由是对的。过去这些年里，雅虎经历过太多的失败，很多员工都失去了信心。不仅是过去雅虎的那些员工，连我的团队里这些新招进来的员工，也会受到这种影响。唉，士气太差了。”
“呃……”
周不器这就不好说什么了。
他有许多公司，也参与过许多创业项目，可从来没带过一支军心涣散的团队。哪怕是在好莱坞做紫微星环球，那也是周大老板令旗一挥，手下团队就奋不顾身地往前冲。
这其实也是一种管理上的悖论，有时候没有人才不行，有时候全是人才也不行。
硅谷这边汇聚了全世界的精英IT人才。
人才太多了！
越是人才，就越有想法；一百个人才，会有一百个想法，就很难形成凝聚力。要想把一群人才笼络在一起，并形成强劲的战斗力，就一定得有一个志存高远的目标才行。
比如硅谷这边最推崇的“改变世界”。
现在的雅虎，明显距离这样的宏伟目标太遥远了。不管是雅虎过去的旧员工，还是郑晓丽新招聘来的新员工，实际上都会受到失败阴影的困扰。
越是聪明人，就越难管理。
想靠着简单的几个口号、几次团建就改变雅虎过去十多年积累下来的阴霾和失败印象，忽悠傻子可以，可骗不了硅谷精英。
所以古代的统治术里，有“愚民”这一项。
民众越愚昧，越容易管理，很简单地就可以控制他们的思维，进而通过他们的思想去激发他们的行动，万众一心的宏伟场面就会很容易出现。
放在商业里，很多公司为了管理方便，在招聘的时候就会只招聘那些学历低的，看起来傻乎乎的很淳朴的老百姓。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工厂。
你拿着本科学历去应聘，第一轮就会被刷下去；要是高中学历，会很受欢迎；要是初中学历，还没见过什么世面像傻根似的，这种员工才最受欢迎。
雅虎这边的管理复杂，就是这里没有笨蛋。
想靠着简单的打鸡血、喊口号，搞团建、立信念去把团队的积极性给真正地调动起来，这几乎不可能。
唯有一种方式可以。
那就是成功！
以事实说话，才是最好的证据，才能扫清掉所有聪明人心中的阴霾。
周不器也就明白了陆器、汤普森、许亮杰、郑晓丽这样一个高管团队为雅虎App开出了这么高的预算经费又给出了只有1亿新增用户的低指标的原因。
郑晓丽道：“在雅虎这边工作，最难的就是团队士气。如果把雅虎App的目标定得太高，一旦半年没有达标，这又会是一次失败。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确保雅虎App的推广方案大获成功，让雅虎App进入超级App的序列里。等成功了之后，在内部开一个隆重的庆功大会，再发一笔奖金。就很有可能一扫过去这些年里雅虎多次失败的丧气，提振士气。”
周不器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
郑晓丽松了口气。
“不过……”周不器却没有轻易地放过她，“难道新增2亿用户，就不能确保成功了？”
“啊？”
郑晓丽目瞪口呆。
周不器淡淡地道：“移动互联网的市场增长得多快？去年全球智能手机的出货量是4.7亿部，今年将近10亿部。明年的销售量肯定能超过10亿部。快速增长的智能手机市场，也必然要提升手机App的规模。现在1亿用户的App就算是超级App了，等半年以后，这算什么？可能连前一百都排不进去。”
“嗯。”郑晓丽接受批评，勇敢地承担责任，“我也有过这样的考虑，就是……嗯，我不应该存有这样的侥幸心理，我的责任。”
周不器好笑道：“不用你去给陆器、许亮杰他们背锅，谁是什么样，我还不知道？你的思路肯定跟我一样，保守的是陆器。”
郑晓丽憨憨一笑，有些尴尬。
内心却充满了感动。
有这样一位很懂自己的大老板，哪个属下不喜欢？
周不器摆了摆手，正色道：“半年以后，Helo的用户规模肯定会超过6亿，Ucgram的用户也可能达到5亿。说不定Snapchat的用户数都有2亿了。雅虎App想要成为紫微星国际的核心产品，半年后的用户数保守也要达到2.5亿。”
郑晓丽一下就觉得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以前在国内，她就多少听说过一些小道消息，说是周大老板身边有许多貌美如花的小秘书，私下里还有很多人编排，说是大老板喜欢压女人身子。
郑晓丽没见过，也不去瞎猜，对这种流言蜚语不感兴趣。
可现在算是感受到了。
大老板在压女人方面，真是毫不心慈手软，一点都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这还真是误会周不器了。
他不是那种不管能不能实现只顾满嘴跑火车的只提要求不敢执行的官僚做派，绝大多数时候他提出了一个艰巨任务，都不会把所有的责任下放，他会亲自参与进去、一起担当。
关于雅虎App的推广，他也有一些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