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
太上皇弘治看着疏奏,新皇刚登基不久就有百姓造反。
不由喟叹一声,新皇不得民心,是寡人太过纵容,以至于太子的贤明没有传及天下。
李东阳道:“据臣看汉中的疏奏,此地民风淳朴,蓝廷瑞得了原蜀国的古印和青铜剑妄称是上天所赐,蛊惑百姓。”
起兵造反,讲究顺义天意。
即有祥瑞的天象发生,上天赐给蓝廷瑞蜀国的古印,即为天象。
“蓝廷瑞有些本事,没有银子能募到十万兵马,像当年的高皇帝。”朱厚照由衷佩服道。
刘健道:“逆贼已经攻破蜀地,前往湖广,当务之急是派人去平叛。”
原本驻守在湖广的大军在安南布政使司。
蜀地距离京城上万里,沿途无数钱粮会被掳掠,庄稼被毁坏。
朱厚照想也不想,“那就重新启用安定侯吧。”
韩福躬身说道:“安定侯刚致仕,怎能重新启用?臣以为不可!”
“臣也以为不妥。”张升道。
大殿中渐渐安静下来。
太上皇弘治心中顾虑,邵锐等将领还关在牢中,此时启用严恪松,岂不是要释放将领?
严成锦站在大殿保持沉默。
张敷华道:“王守仁闲赋在兵部,偶尔去良乡讲学,臣可以派王守仁出征。”
王守仁大胜达延汗,诸公自然无意见。
太上皇弘治想到王守仁那副沉着冷静的神色,心中安定许多,决定下旨让王守仁出征。
萧敬连忙去文书房传旨。
廷议毕,朱厚照仍然留在大殿中,看向弘治皇帝说道:“父皇,儿臣最近不知为何,一上朝就睡着。”
太上皇弘治眉头挑了挑,沉声道:“你夜里去干什么了?”
“与夜里无关,朝中氛围太过沉闷,儿臣想搬到西苑的豹房勤政。”朱厚照微微抬头,看了太上皇弘治一眼。
大臣们屏住呼吸,怒其不争地看向朱厚照。
酒池肉林,这就是酒池肉林啊!
忽然有些体谅蜀地其事的百姓,摊上这么个皇帝,能不造反吗?
严成锦心中微动。
豹房自成化年间就有,并非朱厚照建造,西苑中豢着西域进贡有飞禽走兽,供皇帝和后宫观赏。
但弘治执政时,几乎没时间去观赏。
“西北起事你还不知反思!”
朱厚照眨了眨眼睛:“西北起事与儿臣有何干系?”
“你当皇帝百姓就造反,朕当皇帝怎么不造反?”
大臣们颔首点头。
以前弘治皇帝日夜勤政,当皇帝未享清福一日,一日三廷议。
百姓知道如此,哪里还有脸造反。
万一新君不如弘治,家中日子要更加贫苦。
太上皇弘治瞪着朱厚照,看看这个家伙有什么话要说。
朱厚照梗着脖子辩解:“父皇有父皇的治国之道,儿臣也有儿臣的治国之道,父皇有内阁三公,儿臣有正德六君子,如何比不上父皇?”
刘健几人面面相觑,露出疑惑之色。
何来的正德六君子?
严成锦暗道不好,朱厚照这厮要摊牌了。
太上皇弘治板着脸,看着眼前这个得意洋洋的家伙,淡淡地问:“哦,谁是正德六君子啊?”
“刘瑾、王守仁、宋景、汪机、周彧还有张贤,父皇派去平定西南之乱的王守仁,正是儿臣的肱骨之臣。
父皇还记得六年前,儿臣偷了文书房一封玉轴圣旨?
这封玉轴,正是儿臣敕封王守仁座下第一勇士的圣旨!”
太上皇弘治表情凝固。
诸公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六年前的圣旨失踪一案水落石出了。
王守仁几人还尚可,周彧就算了。
蒋冕不由问:“是谁向陛下举荐此六人?”
朱厚照看了严成锦一眼,严成锦知道此时应当站出来:“是本官。”
果然是这两个家伙狼狈为奸。
太上皇弘治冷眼看向朱厚照:“你究竟想说什么?”
朱厚照看着周围的诸公,说道:“诸位师傅,本宫与父皇及诸位师傅有话要说。”
严成锦站在一旁未动,朱厚照认真起来,是真的认真。
朱厚照认真说道:“父皇想要盛世,儿臣也想要盛世,父皇把江山交给儿臣,应当由儿臣来治理。
可如今,诸公不听儿臣的,父皇无奈只能上朝摄政。
若儿臣有方法令诸公听命于儿臣,请父皇将江山交给儿臣。”
严成锦眸中微动。
朱厚照虽然比当年的弘治皇帝聪明,但治理江山,并非仅仅靠聪明。
还需耐心,能忍受诱惑,心志坚定,品德服人,宽仁礼士。
在这一点上,朱厚照就不如弘治皇帝。
加之弘治皇帝已处理朝政二十三年,姜还是老的辣。
诸公相信太子聪明,但却不相信如今的太子能比得上太上皇。
太上皇弘治略微心惊:“你如何让诸公臣服?”
李东阳几人微微抬头,看着朱厚照。
朱厚照声音平静,认真道:“比父皇更贤明,治理更大的盛世。”
“何谓更大的盛世?”
“如今天下耕田一千万顷,黄册人口一亿人,国库岁入一千三百余万两,京城百姓工钱为七分纹银。
儿臣的盛世皆要翻一倍。”
太皇皇弘治怔住了,这孽子又说大话!
翻一翻,那是怎样的盛世,岂是人力所能为?
严成锦心中微动,就算是后世,耕田也仅将近两千万顷。
要国库岁入两千六百余万两,这个目标巨大,若真能实现,是真正的盛世!
朱厚照这厮为了豹房,吹过头了,本官不是这么教的啊。
太上皇弘治轻哼一声:“寡人也没有底气这般大放厥词!若真有那一日,朕就不必理政了。”
朱厚照眨了眨眼睛:“那便从明日起,父皇将朝事,交给儿臣来治理。”
大殿中安静下来。
严成锦连忙道:“那样的盛世,只怕太遥远了些。”
李东阳几人点头,根本不相信。
朱厚照若真能实现那样盛世,就是千古一帝。
从奉天殿出来。
走到宫围中无人的角落,朱厚照掐着严成锦的脖子道:“老高你方才拆本宫的台是何意?!”
严成锦也不惯着他,如今力气大了,搏一搏,没准真能打赢呢。
“臣让你报零点五倍,狗皇帝你会不会算数?!”
半刻钟后,朱厚照和严成锦整理着衣裳。
“老高,你说那样的盛世真的会实现吗?”
“臣也不知道,或许可以实现吧。”严成锦若有所思道。
朱厚照有些后悔了,“要不本宫回去跟父皇更正一下?”
诸公都记在心里了,此时去反悔,必定会将之当成儿戏。
严成锦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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