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的好日子到来了。
丰指北喜欢嫖娼。
于是王七麟让徐大从这一点上去接近他,嫖资走听天监官方账户。
但公家的钱不能白花,他希望徐大能与丰指北成为人生四大铁中:先一起嫖过娼,再一起亮过枪,然后一起同过床,最终一起分过赃。
这样只要丰指北身上有关于赃案的信息,王七麟就能推进案情。
他想要一心一意的破案,可是现实总是难以让人如意。
徐大得知他的意思后毛了:“这活你爱找谁干找是干,反正大爷不干!大爷刚跟你们说了,以后不会再拈花惹草……”
“你去了让他嫖就得了,你别嫖呀。”王七麟说道,“主要是咱这里能办这事的除了你没有其他合适人选了。”
满屋子人,徐大看向沉一,沉一摇头道:“阿弥陀佛,喷僧再也不去勾栏院了,那里女人的嘴巴会喷火。”
他看向马明,马明说道:“徐爷,我答应过木兮的,而且我背上有个佛,他不让我去。”
向培虎冷冷的说道:“别看我,我怕到时候在那里制造出血案。”
白猿公积极的挺起了胸膛。
王七麟友情提示他:“人家不招待猴子。”
白猿公不甘的问道:“加钱呢?”
王七麟说道:“你有钱可以加吗?”
白猿公叫道:“不是公家出钱吗?”
王七麟解释道:“额外加的钱得自己出。”
白猿公咬咬牙说道:“那我再欠你几个钱?”
沈三把他拖走了:“老猿,你是准备把你孙子也卖给七爷吗?”
徐大看向舒宇。
舒宇一脸的性冷淡:“我不喜欢女人。”
满屋子大汉开始提臀,满脸震惊。
舒宇不悦的瞪了他们一眼说道:“也不喜欢男人!”
八喵和九六顿时依偎在一起:夭寿啦!
舒宇怒道:“我喜欢的是刀!”
徐大没办法,最终只能自己出马跑去勾搭丰指北。
王七麟以为自己空闲下来,结果几日后也有人上门来勾搭他了。
来人身份一亮,招待寺里头钻出来几十个官员点头哈腰去打招呼:
“世子您来啦?”
世子来了。
桓王世子刘稳终于来到长安城。
他倒是给王七麟面子,进城拜见过太狩皇帝和太后等一干皇亲国戚之后,接着来到招待寺找王七麟。
王七麟本来要帮助徐大去查金发巾帼洛水身上背负的诅咒,可是百川门生意很忙,特别是大威排帮动荡,许多商家把买卖转移到了百川门身上,他们生意更忙了。
于是尽管洛水才跟随船队完成了一趟生意,可是接着又出行了,这样他们上门也没意义,王七麟只能待在招待寺里思考案情。
这样世子上门,正好把他给堵住了。
他当时听到喧哗声后推开窗户往外看,看到这生着一双狐媚眼的俏世子出现,心里下意识的出现不妙的感觉。
不会是来找自己的吧?
他总觉得这世子对自己不怀好意,总想干掉自己然后去娶绥绥。
这种敌意来自于当初他与绥绥第一次约会回城的时候,当时有人设计了绥绥,用烧祝馀来吸引她拉开了马车的帘子,然后因此而被世子看到了她的样子。
背后的黑手没有露面,但王七麟知道警惕世子这把刀就对了。
很可惜,世子就是来找他。
今天刘稳穿的比在上原府时候还要骚,那一身大红衣裳如同火焰,将他小纤腰束的很紧,宽敞的衣袖如同鸟翼,背上用金线绣着一只庞大凤鸟。
凤鸟的双翼,正是衣裳的袖子。
招待寺东堂住的都是高官,刘稳客气的点头相见,然后来到王七麟门口敲了敲门:“王大人,故人求见。”
王七麟胡乱撕扯了一下衣裳装作刚睡醒的样子,他揉着眼睛拉开门问道:“谁呀?”
然后他注意到自己拉开的胸膛有不规矩的目光在放肆的游荡。
他急忙放下手向前看去,看到刘稳微微一笑:“王大人,许久不见,甚是想念,我们如今又在长安相遇,幸甚幸甚。”
王七麟假装惊喜的叫道:“世子大人?您来了?快快快,快请进,徐爷,看茶!”
沉一从门口探出头说道:“二喷子昨晚出去一直没回来。”
八喵用尾巴卷起小茶壶充当了侍女的角色。
刘稳到来后说的都是不咸不淡的话,无非是聊聊上原府的风俗、长安城的繁华。
喝了几杯茶、聊了一会天,他抛出一个话题:“得知本世子来到长安城,一些旧时伙伴无论如何要为我接风洗尘,王大人一起来吧。”
王七麟有心拒绝,便说道:“多谢世子好意,但是……”
刘稳微微笑道:“本世子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八喵歪头看他。
这骚包有点欠捶哦。
王七麟也微微笑,说道:“实在是让世子失望了,本官身负圣上钦点的重案,时间紧迫,恐怕无暇去赴宴呀。”
刘稳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说道:“王大人以为在京城破案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缜密的思维?是敏锐的洞察力?是下苦功夫的调查?”
他说着摇头:“不对,是人脉,你在京城没有人脉,那任何大事都是寸步难行。”
“今夜给本世子接风洗尘的人乃是长安城内青年俊杰,出身非富即贵,王大人若能与他们打上交代,那你一定能得到许多意料之外的消息。”
这点王七麟相信,他快速的想了想,便对刘稳道谢。
刘稳起身说道:“走吧,天色不早了,咱们该出发了。”
王七麟诧异:“现在不过是刚到申时,然后就要去参加晚宴吗?”
刘稳莞尔一笑,眉眼低垂、红唇微挑,竟然别有一番风情:
“傻瓜,你不会以为本世子穿这身衣服去赴宴吧?你也不会以为你就这身打扮跟随本世子去赴宴吧?跟本世子走,我们都需要好好装扮一番才行。”
王七麟听着他的话,头皮有点发麻。
他忽然意识到一点,看这世子的相貌气质,他会不会误会了对方的情爱取向?
一直以来他以为世子是对绥绥感兴趣,如果不是呢?
他想到当日自己与绥绥从约会的山下归城,经过路口茶肆的时候第一次碰到了刘稳一行人,当时确实是绥绥拉开窗帘后,刘稳突然站了起来。
可是他是被绥绥吸引站起来的吗?会不会是绥绥的惊世容颜令茶肆里的客人吃惊,这刘稳跟随客人目光看来的时候看到了自己,所以才站起来的?
王七麟觉得这猜测有点骚情,但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古人云,男在外,慎自保。
因为女孩子在外丢的只是贞操,男孩子却可能会丢掉健康!
参加官二代、富二代们的宴会自然不方便带猫带狗,王七麟让刘稳稍等,他将九六留在房间里,它不会孤单,徐大去勾栏院不能带真蛇,王冠蛇现在也被留在他房间里。
他带上了八喵,这样万一他在宴会上被灌多了酒,那会不会被人捡尸可就全靠八喵了。
结果出门见到刘稳,刘稳委婉的表示这场合带宠物不合适,王七麟只好把八喵留下了。
他心里有点虚,这样今晚他要是被人捡了尸可就没人能救了。
桓王在京城有自己的宫殿,刘稳带王七麟回宫后直接给他安排了好几个妇人,这些人拎着尺子、绫罗绸缎就来了,先麻利的给他量尺寸,然后开始飞针走线。
还有妇人给他化妆,又是修眉又是剃须,还给他做了个鬓角,脸上更是上了不少脂粉。
王七麟惊呆了。
一身衣裳做好,竟是一件宽大的华服,主色玄黑,两袖和衣襟有淡金边。
金黄乃是皇家配色,但太祖皇帝仁慈宽厚,只取大金色为皇家所用,寻常人家也可以用淡金色和各种黄色来点缀衣衫,但为了为此皇家威严,他也规定百姓不准穿全黄色的衣衫。
有侍女帮他换上衣服,又给他拿来鞋子,这是一双镶嵌珍珠的丝履,穿在脚上软踏踏的,王七麟一点不喜欢。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点缀的花姑娘。
刘稳走来看他的装扮,然后满意的点头:“不错,王大人果然是丰神俊朗、玉树临风,可惜你头发很短,否则配上一顶玉冠,那今夜你足以与怀瑾握瑜朱家兄弟争辉。”
听到这话王七麟心里一动,怀瑾握瑜朱家兄弟?这说的应当是醇儒朱家这一辈最出色的两个年轻人朱怀瑾和朱握瑜吧?
他们出门有车辇相送,护卫是王七麟的老熟人,世子的什么不离卫首座。
两人相遇,对视一眼。
纷纷给彼此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王七麟对于这不离卫也有个预感,两人以后会有一场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他希望两人如果必须死一人,那死的是不离卫首座。
刘稳对这位首座很是信任和尊敬,他称呼老人为郎先生,他的车辇就是老人在负责。
接风洗尘宴席也在一座宫殿中,尽管太祖皇帝在主持长安城妇建时候大量削减了宫殿以将土地还归民用,可是城里的宫殿还是多。
这座宫殿属于国子监,刘稳站在门口看向大大的牌匾忍不住叹了口气:“时间好快,本世子离开这里都已经有五年之久。”
牌匾上国子监三字写的含蓄而气力十足,王七麟凝视这三个字,依稀看到有一团色白柔和的气息在顺着笔画流淌,如同江河的流水。
看起来柔弱无力,可是水滴石穿、无可断流,它的柔弱背后是万物不可比的韧性。
这样他便下意识的赞叹道:“好字!”
刘稳扫了王七麟一眼说道:“王大人也喜欢练字?”
王七麟低调的说道:“活到老学到老,偶尔也会写几个字陶冶一下情操,不过都是瞎写,哈哈,瞎写。”
此时国子监已经放学,里面没有多少学子,但暗处人影憧憧。
今晚参加宴席的可都是京城大族的新血,不容一丝闪失。
有人负手站在门内仰头看天上云彩,刘稳看到他后笑道:“云志兄,你可真是不负名讳,任何时候都不忘关心云上壮志。”
青年听到声音扭头,脸上露出惊喜之色:“阿固,一别五年,我们终于又再次相见了。你还能一眼认出我来,实在是不容易,我以为你忘记我的相貌了呢。”
刘稳捏捏他的肩膀笑道:“还真是差点没认出来,云志兄你这几年变化很大,嗯,本来只是有点帅,如今是帅的惊天动地啦。”
云志当胸捶了他一记后对跟在他身后的郎先生笑了笑,很客气的称呼道:“军伯,好久不见。”
郎先生冲他拱手,但不苟言笑。
云志又好奇的看向王七麟,接着便喝彩一声:“这位是——好俊的人采!”
刘稳说道:“这位是听天监的后起之秀王七麟,你记住这名字,他以后一定会在我大汉朝的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又对王七麟介绍云志:“这是当今丞相郎之桓的家中长孙郎云从,丞相大人打个喷嚏这长安府要抖三抖,这位丞相长孙打个喷嚏,咱们丞相大人可就要抖三抖了。”
郎云从露出嗔怒之色:“莫要开这样的玩笑,阿固,我爷爷若是知道你这么说,他回去一定会禁我的足——嗯,至少三天!”
刘稳仰头大笑,他问道:“其他人呢?”
郎云从无奈的说道:“你说呢?孔大儒在教学授课呢。”
刘稳又大笑。
郎云从带路,他们一起走向宫殿西方一座大屋子,隔着几十步远王七麟就听到一个朗诵似的声音:
“……天地万物皆以无为本,无也者,开物成务,无往而不存者。何晏在《道论》中说,‘有之为有,待无以生;事而为事,由无以成’……”
刘稳听到这声音后哈哈大笑,他问王七麟道:“听说王大人在乡村长大后来加入听天监,并没有怎么念过书,那想必没有见过士子清谈吧?”
王七麟摇头。
刘稳说道:“那你今天可以看到了,待会别笑掉大牙。”
清谈这种事王七麟听说过,很多人知道魏晋遗风和魏晋清谈,其实这事传承自大汉朝。
汉代没有科举,选官任人的方式主要是察举和征辟。
地方官在自己的辖区里选拔人才,推荐给上级行政单位或者直接推荐给中央,这叫察举;地方政府和中央觉得被推荐的人选不错,给被推荐者下达征调令,这叫征辟。
察举和征辟的基础,就是清议。
什么是清议呢?这指的是汉代各级政府选官任人采取的一种考核标准。
通俗地说,就是你的交际圈对你的社会评价,社会评价越好、参与评价的人数越多,地方官推荐你去做官的概率就越大。
这个交际圈不仅局限于贵族和豪门,寻常百姓也有机会参与清议。
举个例子来说,王七麟家乡牌坊乡的谁想做官,那他平时就得给自己树立良好形象:
首先是读书,甭管有没有条件,去找私塾先生找秀才找乡里村外识字的人,去找他们学习、去互相探讨学问,先让这些人知道他是个好学的人。
其次是名声,乡里要是有恶霸就得去打恶霸,没有恶霸就找个人当恶霸去打恶霸,有穷人就要去接济穷人,没有穷人——这是不可能的。
这样做好事多了,名声就传出去了,毕竟这年代没人写日记,老百姓都喜欢唠嗑和八卦。
有文化有名声了,还要忠君爱国,要在家里供奉先祖或者开国大将和高官的牌位,初一十五要上香,家里有客人的时候要谈谈对他们的敬仰。
这样学问、名声、爱国心都有了,如果朝廷在当地缺乏人才要招募官员,基本上就会考虑一下了。
到时候朝廷会派人来乡里村外的打听百姓和当地族老、尊长们对这人的评价,看看他传出去的名声是不是真的,到时候的评价就是清议。
从隋唐时代,朝廷大开恩科选拔人才,出了许多有才无德的贪官污吏。太祖皇帝建立新汉后别出心裁,就启用了科举与清议并行的官员选用法子。
也就是说,并非是考出功名就一定能做官,朝廷还会去清议考生,一旦考生清议不过关,那也不会被选用为官员。
科举加清议来给朝廷选拔官吏,这是本朝的一大特色,确实挺有用处,起码各地百姓反应来看,本朝的贪官污吏不是那么多。
王七麟进听天监也是经历过清议的,吉祥县听天监派人去他们乡里打听过他这个人,然后乡里村里的反应是这孩子有毛病,从小胡言乱语,动不动就跟鬼附身一样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然后他通过了清议。
因为听天监就需要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正常人谁进听天监?听天监也不收正常人。
大屋门口大开,春寒料峭,但走到门口有混合着檀香的热气往外涌。
屋子墙壁四周立着许多香炉,炉子焚烧的旺盛,火势熊熊,给开阔庞大的房屋提供了滔滔不绝的热量。
有体态娇柔的侍女站在香炉旁,慢慢挥动轻罗小扇将热气给吹到房间内部。
也有侍女提着篮子,篮子里是一些香片,她们隔一段时间将香片放入香炉中,这样热气凶猛,香气则是淡而不散。
王七麟看的目瞪口呆,这些世家子还真会享受。
这生活也真是奢侈!
想着去年冬天大雪冻死在上原府的那些老百姓,他心里无端的冒出一句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历朝历代,不外如是。
大殿里头分散着一些士子,个个神采飞扬、都是情绪昂扬。
一个身材瘦高的青年站在正中轻轻舞动一支拂尘,这拂尘毛发纤细柔软,雪白光滑,他身边立着一台宫灯,其中灯火闪耀,这拂尘发出异样的晶莹之色。
王七麟的目光顿时被这拂尘给吸引住了,郎云从轻声笑道:“那是雪麈尾,乃是孔家子弟可以出院行走天下的凭证。”
雪麈也是一种奇兽,它们形如大鹿,通体雪白,能踏雪如风,常常生活在雪山之中,想要捕捉这样的野兽获得它们的尾巴可不是容易事。
一个士子起身朗声笑道:“孔家出大儒,可你孔连玉先生一问三不知,这叫什么大儒?以后难道我们把你叫不知大儒?”
孔连玉一甩雪麈尾潇洒的说道:“鄙人并非问而不知,而是所学为治国平天下之策,你们这些人不理解鄙人所学,如何能做出公正评价?”
“我们若是不理解,你讲给我们理解便是,总不能总摆出一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来堵我们的嘴巴吧?”
“防人之口,胜于防川。”
“而且你总是谈无,我们问你什么你不懂,就反过来以无来应付我们,反而这是无赖行径吧?魏晋人王弼王辅嗣说过,‘天下之物,皆以有为生’,你却剑走偏锋说一切来之于无……”
“高平兄能说出王辅嗣这句话,那想必是拜读过他的《老子指略》,那想必应当知道这书后面还有一句话,叫做‘有之所始,以无为本。将欲全有,必反于无也’。此话何解,还需鄙人来为诸位讲解吗?”孔连玉再甩雪麈尾,将面前青年堵的哑口无言。
王七麟看着他们讨论,疑问道:“这是什么清谈?清谈不是大家伙在一起争论个议题吗?为什么我感觉大家伙都在围攻这位孔先生?”
刘稳笑道:“你说的那是魏晋清谈,只能误事,毫无用处,太祖所创建的清谈可不是那么简单,它有两种方式。”
“一种方式是向大家伙坦诚自己人性、品德和学识上的问题,由大家伙耳提面命,共同想办法帮他解决问题。”
“另一种方式是大家伙来帮助你寻找人性、品德和学识上的问题,然后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想办法来给自己解决问题。”
王七麟一听愣住了。
这他娘的不是自我批评与集体批评吗?而且这活是针对读书人进行,难道太祖也跟自己一样梦到过地球?或者难道他是穿越来的?否则怎么会搞出这个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