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
听闻八世子入京的消息,弘治皇帝扫视诸臣一圈:“内阁,谁充任经筵讲官?”
朝廷对经筵,十分重视。
世子入京,更提升了经筵的规格,需内阁一人作为主持。
刘健、李东阳、谢迁和张升,不约而同,看向严成锦。
啥意思?
严成锦有点懵了。
经筵要从早讲到晚,还要彰显自身的水平,才华震慑世子。
本官真的不想去啊……
刘健道:“严成锦阅奏最少,就由他来主持吧。”
诸公颔首表示赞同,反正此子留在内阁,也不出力。
弘治皇帝道:“明日,由严卿家主讲经筵,朕也许久没听严卿家讲学了。”
诸公眸中露出期待之色。
“臣试试。”
严成锦虽千万个不愿意,但能得经筵讲官,是陛下对主讲官才华的赏识。
回到都察院,思索要给弘治皇帝和诸公,讲什么内容。
李东阳给他送来一份讲义。
严成锦斟酌了许久,最终决定,选择最有意义的课题来讲。
先做个大坑!
再埋了朱拱樤。
夜里,奉天殿。
萧敬打着灯笼,走在前面,送弘治皇帝回乾清宫。
“陛下,今日奴婢听闻一事,李公送了一份讲义给严成锦。”
弘治皇帝有些不悦,谈不上舞弊,却有种作弊的意思:“讲什么?”
“讲法家之道,寓意应该是想告诫世子,在藩国守法严律,奴婢也不敢乱猜,陛下恕罪。”萧敬小声道。
锦衣卫传回的消息,李东阳给严成锦送讲义。
他不敢隐瞒。
李公向来护短,也是正常,弘治皇帝淡淡问:“这些世子的才学如何?”
“宁王世子才学,如野鹤立于鸡群,被称南昌第一个才子,只是、只是入京后,却先去了青楼,不过,没做什么,很快就出来了。”萧敬如实道。
弘治皇帝沉默片刻:“去青楼好啊。”
藩王不就是混吃等死吗?这才是藩王应该有的样子。
此时,一座不知名的府邸。
朱拱樤如同换了一副样子,认真又睿智:“张公不必听我爹的,达官显贵,一概不要拜谒。”
张百龄懵了,从未见过朱拱樤这副认真。
“好不容易有机会入京,京城的大官都换了,要重新贿赂。”
朱拱樤摇头:“自入京起,必定有锦衣卫盯着我等,张公以为,我今日去青楼做什么?就是为了把消息传给陛下。
我只是觉得,有人发现父亲的秘密了,世子入京,或许是阴谋。
你一旦去送礼,明日我等,必定下狱。”
张百龄彻底惊呆了,此时,朱拱樤比他更像一个谋士。
逗留京城的日子不短,本世子说过,他会为王爷求得卫队。
张百龄还在愣神之际,朱拱樤又问:“入京的世子中,谁的才学最高?”
“应当是代王世子,朱充耀,传闻,他想凭借这次,重获陛下赏识,另立藩国。”
更换藩国很难。
但有一种情况,藩王的子嗣获得爵位,不承袭父亲的爵位,老藩王爵除。
代王的处境,各藩王都有所耳闻,大同乃前线,十分艰苦,代王又是废王再立,毫无根基。
朱拱樤并不在意。
这次入京的世子,都有目的,否则,谁会花这么多银子养猪?
张百龄却担忧:“朝中有一人值得提防,此人,正是明日的讲官,严成锦。”
据王爷猜测,严成锦可能知晓了要造反。
才屡次在朝中,坏王爷的好事。
明日,正是这个讲官说经筵,他担忧,会故意刁难朱拱樤。
朱拱樤没有轻视:“我一边看书,你将打听到的此人喜好,说给我听,有劳张公了。”
张百龄呆滞片刻,见朱拱樤的次数不多,听闻,朱拱樤一直在玩女人。
此刻,宛如变了个人般,彬彬有礼。
两面三刀,与宁王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翌日,大清晨。
今日开经筵,不啻于祭祀。
神宫监的太监将文华殿打扫一遍。
随即,礼部的官员前来布置。
午门,鸿胪寺寺少卿将世子引入宫中,排成两排,左右四人,分别搜身。
寅时刚过,一道万丈霞光的照耀下,紫禁城恢弘得如同天宫。
皇帝,就住在这座宫殿里!
世子们既激动,又要忍住出声,怕失了礼节,跟在鸿胪寺少卿身后,路过六部值房。
来到文华殿。
经筵,大臣要穿吉服,日讲,大臣则要穿常服。
两者区别极大!
武翰林手持绣春刀,站在大殿两排,气氛正式又隆重!
再往里,大殿中,知经筵、同知经筵、值经筵、侍班、展书等官员,站在两旁,如同上朝。
世子们站在文华殿外,依次走进大殿中,被这股气势吓坏了。
中央有一个蒲团,不用问也知道,是太子朱厚照的位置,人还没来。
鸣赞唱道:“起案!”
序班将书案抬到世子身前,距离一尺,不远不近,位置正好。
给每个世子,发了纸和笔,还有一本儒学的书籍。
鸣赞再唱:“进讲!”
正在这时,东班中走出一个眉清目秀的官员,众官瞩目,看着他不紧不慢,走到讲案前。
只见,这个官员头戴六梁冠,官服上的花纹,径三寸,补子锦鸡,腰束玉带。
世子们心中响起一道声音。
二品大官!
朱拱樤暗自震惊,此人就是主讲官,严成锦!
听过此人名声,只不过,竟只与他们年岁一般,就当上了二品大臣?
世子们有些惊讶,不过却不敢出声,害怕失仪。
鸣赞唱道:“鞠躬!”
世子们齐刷刷朝严成锦鞠躬,行师生之仪。
严成锦看了眼最中间的蒲团:“太子呢?”
“老高,你的才华与本宫相同,本无资格讲学,本宫给你面子才来的。”
朱厚照精神奕奕地走进大殿。
朱拱樤等人回过头,微微低头,终于见到了。
那个被称为混世大魔王的太子!
朱厚照坐下来,换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像一条蛆,慵懒地转动手中的豪笔。
世子看呆了。
这庄重的经筵在太子眼中如同儿戏。
周围的官员,无人敢出声。
他们自认为玩世不恭,可见了朱厚照才知道,这特么才叫玩世不恭!
鸣赞松了一口气,唱道:“展书!”
翰林走上前来,将严成锦的讲义翻开,退到一旁。
严成锦余光注意到,殿外的纱窗上,有一道影子,经筵这等重要的场合谁敢窥探?
不用问也知道,陛下来了!
令他意外的是,不止一道身影,有六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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