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阳来到书房,见李兆番在埋头著书。
走近才发现,养子在写大明会典的海南卷。
“这书要训诫百官,要流传后世,严成锦怎能叫你来执笔,真是胡闹!”
大明会典乃百司必阅的书,修撰需得朝廷委任。
他与刘健两人,正是得了弘治皇帝委任,才得到了编修的机会。
可李兆蕃,只是一介书生啊!
李东阳火急火燎地拿着稿纸,快步入宫,来到了奉天殿:“陛下,严成锦轻视会典,竟让臣之子兆番编修。
还请陛下下旨,将会典收回为好。”
这样严成锦既不会被百官弹劾,李兆番也不会受责罚,乃是两全之策。
为了这个学生,李东阳操碎了心……
听闻宫外之人参与修撰,弘治皇帝面露不悦之色,命人将严成锦召来。
不多时,严成锦从都察院赶来,见李东阳也在殿中,面色隐怒地看着他。
“朕答应让都察院编修,可未答应让太子编修!
那李兆先连功名都未成,你竟让他修百官查阅的会典?”
大明会典脱胎于诸司执掌。
是用于官员入职时,作为行为准则用。
李兆番连官都不是,他修的书,让百官作为参考准则,真是滑稽!
这就好比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教别人游泳一样。
严成锦有被惊吓到:“陛下都知道了。”
“朕还知道,你付了太子一千一百两银子!”弘治皇帝冷不丁道。
“臣知罪!”
光速认错,先让陛下消消气,否则,说什么都会是顶撞和逃避。
只见弘治皇帝满色缓和下来,此子真没骨气,朕刚想发怒,就全都招了。
他面色缓和一些:“朕不想治你的罪,将会典还给内阁。”
“臣遵旨,明日上朝就交还。”
弘治皇帝和李东阳心中诧异,还以为此子会力争呢,想不到如此轻易就…
…………
东宫,
朱厚照关着大殿的门,他把伴伴全都遣散了,偷偷躲在床上数银子。
“一千一百两,加上两千三百两,共计三千四百两。
可买战马,两百匹!招募士卒三百人,再加上本宫的戎甲…凑五百精骑大军,还差两千两八百两。”
算出来后,他在册本上写下:严成锦还欠本宫两千八百两。
正在这时,殿门外响起:“殿下?”
“都滚远一些,本宫今日心情不好。”朱厚照捂着大箱子,警惕地望向门槛,喜滋滋道。
“是严大人求见。”
老高?
片刻之后,严成锦纳闷地走进寝殿中,“明日就要交会典了,殿下的边陲卷,今日要写完。”
“边陲送军报时,若需加急,可用八百里加急,你若是着急,也可以用八百里加急。”
“???”严成锦一脸茫然。
朱厚照伸出手:“加钱!”
卧!
加钱等于八百里加急?
严成锦无意间看到册子上,一行遒劲的小字:严成锦还欠本宫两千八百两。
他顿时便掐着朱厚照的脖子,“我何时欠你这么多银子!”
一旁的小太监咋咋呼呼扑上来,嘴里喊着护驾。
片刻后,严成锦一脸正色:“殿下,此书明日就要呈给陛下,再拖,便不能留名了。”
“再给本宫一千两,明日一早,就能交到你手上。”
“成交。”
等严成锦走后,朱厚照叫了几个内书院的太监来,伺候笔墨。
他挽起袖子,左右各拿一支笔,在两本册子上,各自笔走龙蛇,好像手上长着脑袋一般。
到了深夜寅时,宫里的灯火熄灭大半,唯独东宫,灯火通明。
朱厚照眼皮上下打架,差点睁不开,连打好几个哈欠,精神萎靡不振:“谁知盘中餐,赚钱真辛苦,真是困死本宫了…”
一旁伺候笔墨的小太监,早就困得不行了,连趁机劝道:“殿下,就寝吧,天都要亮了……”
“本宫收了老高银子,岂能言而无信,今后还如何赚老高的银子!”
但,朱厚照真是困得不行了。
他灵机一动:“给本宫拿些核桃来。”
片刻,小太监将捶碎的核桃,端了过来。
朱厚照站起身:“倒在本宫的御椅上。”
“???”小太监脸上写着大大的懵字。
将碎核桃铺满御座,他还觉得不够,专挑尖的放在中间。
朱厚照一屁鼓坐上去,疼得龇牙咧嘴,但却精神百倍。
大清早。
严成锦和郑乾,还有王越各抱着一摞大明会典,等着上朝。
期待重修大明会典的百官们,都看过来。
正在这时,一个东宫小太监抱着会典来:“严大人,殿下让您一会儿去东宫,付银子。”
这厮还惦记着招兵买马,出征鞑靼。
真是个讲信用的好孩子。
“本官知道了。”
金钟响起,百官排队进入奉天殿。
弘治皇帝看向都察院的方向:“严成锦,将大明会典拿给朕看看。”
萧敬已走下来取,呈递到弘治皇帝面前。
百官窃窃私语,注视着弘治皇帝的面色,却发现弘治皇帝的面色变得古怪起来。
“朕怎么不记得,朝廷有在建州设立李满住卫,这是谁修撰的?”
严成锦微微躬身:“回禀陛下,是太子。”
弘治皇帝嘴角猛然抽了抽,举着会典,老脸竟有几分尴尬。
太子真修了,太子修的会典能看吗?
毁了,毁了啊!
百官面色变得极为精彩。
此时,马文升站出来一步:“陛下,前朝时,却有在辽东设立李满庄卫,乃建州三卫之一。
只是许久不曾通贡,陛下忘了。”
“竟还真有啊?太子不错,朕忘了他还记得。”弘治皇帝哈哈大笑。
萧敬又呈上几本增补过的会典。
增加了海南布政使司和天文风俗部分。
光看目录,弘治皇帝未曾看过全册,也能看出来,增补之后,比之前齐全了许多。
“陛下,可否让臣等看看。”
刘健和李东阳等人凑在一起,翻阅了几章。
此子并未修改原书,而是增补了一部分。
当真是齐全了一些。
严成锦见机会来了,递交一本册子,道:“陛下,这是此次修撰大明会典的名单。”
弘治皇帝把名册打开,严恪松和程敏政等人的名字,映入眼中。
他瞪大眼睛。
你爹远在延绥,程敏政在朝鲜,哪里修撰了,这是欺君!
弘治皇帝沉下脸:“朕倒要听听,你爹如何编修大明会典?”
“臣未去过三边,所著所闻皆来源于家父。
故而,真正论起来,著书的人应当是家父才对。
臣不过是代笔。”
严成锦如是说道。
就如同写论文要挂个指导老师,这样说并无问题。
弘治皇帝竟然无法反驳,百官也不知该如何辩驳。
内阁三人倒是不介意让此二人留名。
“内阁三位师傅编修会典有功,各赐蟒袍一件,其余编撰之人,升米俸十石。
让史官,将诸公载入史册中。”
严成锦心中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远在边陲的老爹,也可以载入修撰的史册了。
李东阳心中暗喜,我儿兆番因祸得福。
弘治皇帝看向兵部,担忧道:“大同可有疏奏传回?”
“回禀陛下,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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