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顾川!
听到这名儿,江臻心情恍惚了下。
江臻早就将曾去南星市参加过生日宴会的宾客名单统计清楚了,自然知道江顾川也在受邀行列中。
当年他为了查清楚那四名真凶的身份,费了些心思才找到了在游轮上打杂办事的那些员工的居所。
江臻易容过后,亲自登门去找了那些工作人员,询问他们那日在游轮上发生的事。
江臻接连找了十多个船夫,这才查到了一些线索。
那个为他提供线索的人姓屠,是船上的救生员。
屠大叔告诉江臻,那天晚上约莫凌晨四点钟左右,他被厉锋叫了起来。厉锋说他有点急事需要提前跟几个兄弟赶回去处理,想搭乘快艇靠岸,便让屠大叔起床去帮忙开船。
他还许诺会给屠大爷一千块钱的额外报酬。
屠大爷想到能赚外快,便赶紧爬起了床,穿上外套就跟着厉锋去办事。
每一艘大型游轮上都会备着救生艇跟快艇,屠大爷用一艘快艇将厉锋等人送到了岸边。他告诉江臻,厉锋他们上快艇的时候,还带着一只大号行李箱。
江臻料想厉锋他们就是用那只行李箱将迷晕的江碧偷偷带走的。
江臻听完屠大爷的话后,赶紧拿出了一叠图片来让他指证。那照片上,是那十一名受邀来参加生日派对的公子哥的照片。
屠大爷冥思苦想了片刻,才挑了四张照片出来。那四人正是厉锋、安旭、顾秦川以及应季,但江顾川并未在列。
是以,江臻从来没有怀疑过江顾川。
可宋瓷却说,那天晚上,她在案发现场遇见了江顾川!
江顾川的母亲朱秀兰是父亲身边得力的部下,与江家关系一直都不错。后来朱秀兰又带着江顾川嫁进了江家,江家的墙上一直都挂着江伟民与妻子蓝若云的婚纱照。
江顾川只要是眼睛不瞎,就一定是认识蓝若云的。
而江臻与江碧兄妹都跟蓝若云长得相似,江顾川又与江碧的养父是师生关系,他见过江碧好几面。
看到跟蓝若云长得相似的江碧,江顾川难道就没起疑过吗?
江顾川恰好也出现在案发现场,真的只是碰巧吗?
江臻心里闪过许多猜测,但也只是猜测,无处去求证。
江臻突然拉开身下的椅子站了起来,“韩夫人。”江臻深深地看了眼韩湛与宋瓷,突然对宋瓷鞠了一躬。
那是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
宋瓷被江臻这举动给吓到了。她与韩湛一道站了起来,皆是茫然错愕的样子。“江臻,你这是做什么!”
“韩夫人。”江臻并未起身,依然躬着身,他说:“韩夫人,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宋瓷猜到了他想要说什么,她点了点头,“你说。”
“我希望韩夫人能站出来,为我妹妹作证!”让宋瓷站出来去做认证,便是要宋瓷公然得罪厉家、顾家、安家跟应家。
江臻知道这是要宋瓷去冒险,但他就这么一个妹妹,江碧死的这么冤屈,他想要给她讨个公道!
“我知道我的要求让你很难做,可是韩夫人,我妹妹她死的好惨啊。那一年,她才刚满十六岁呢!韩夫人,求你,替这世界还给我她一个公道!”
宋瓷还未开口,韩湛便一口应下了,“这事不需要你求,我们也会主动站出来做认证的。”
韩湛开了口,那宋瓷便也没有了犹豫之心。
宋瓷告诉江臻:“江臻,我会去派出所给你妹妹作证的,我会去举报厉锋他们四人的罪行。就当是,为我当年的懦弱无能赎罪。”
当宋瓷决定将这件事对韩湛和江臻坦白时,她便起了要揭露真相的打算。如今得到了韩湛的支持,那宋瓷更是没有了后顾之忧。
江臻听到宋瓷的应诺,着实松了一口气。
他直接跪下,不顾韩湛夫妇的劝阻,对宋瓷用力地磕了一个头。“韩夫人!江臻代妹妹谢过你了!”
宋瓷盯着匍匐磕头在她面前的青年,像是看见了三年前刚重生过来,每天都过得孤立无援提心吊胆的她自己。
鼻头发酸,宋瓷忙背过身去默默落泪。
韩湛将江臻送走后,回屋见宋瓷还在抹眼泪,他给宋瓷倒了一杯水,递到宋瓷手里。“喝杯热茶,别哭了。”
宋瓷赶紧拿手帕擦掉眼泪,又喝了半杯水,这才朝韩湛安抚一笑。她问韩湛:“韩湛,同时得罪了那四家,你就担心吗?”
只是得罪一个顾家,或是一个厉家倒没什么。但同时得罪了望东城的四只庞然大物,韩湛日后该怎么立足?
韩湛拿走宋瓷手心里的杯子,他将剩下的水喝完,才笑道:“这事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就没有装傻充愣的做法。不站出来,想必你一辈子都会活在愧疚之中。站出来,顶多不过是要被那四大家为难一阵罢了。”
“人活着,不就为求个心安吗?”
闻言,宋瓷歪头靠在韩湛肩膀上。她捏着韩湛的右手,抚摸着那只皮手套,笑了,“你还真是我的靠山。”
韩湛先是沉默着不应声,片刻后,才叹道:“上辈子,你替我镇守边关守护江山,这辈子,我理应当你的靠山。”
宋瓷还能说什么呢。
韩湛反握住宋瓷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锤了锤,叹道:“有人戏说,夫妻本是同林鸟,枪打响了各自跑。但我们是一体的,就该荣辱与共。”
这声荣辱与共,感动得宋瓷落下眼泪。“韩湛,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容易惹人哭呢。”
宋瓷擦掉眼泪,又不好意思地笑了出来。
“因为我的话说到你心窝子里去了。”韩湛弯腰拿起宋瓷的挎包,牵着她的手起身,“行了我们先回去吧,等江臻那边通知,我们就去派出所将一切交代清楚。”
宋瓷本打算明日就去派出所举报厉锋等人,但江臻临走时却嘱咐宋瓷再等等,说是听他通知再行事。
与韩湛一起坐电梯去地下车库。
宋瓷摸了摸腹部,突然说:“我要去买几套贴身衣服,之前的都穿不了了。”腹部一天天开始变大,贴身衣物也都小了,得换了。
“那行。”
韩湛与宋瓷近来很少逛街,走在琳琅满目的商场中,宋瓷只觉得这东西也好看,那东西也喜欢。
“等我这胎落地啊,我要把商场里的漂亮衣服全部买回家。”
韩湛:“那得再给你弄个衣帽间。”
路过一家珠宝店,宋瓷两眼放光,又道:“以后可以多买些珠宝首饰,将来老了还可以传给女儿跟儿媳妇。”
今天给宋瓷做产检的个医生,跟宋瓷是老熟人了,韩淼与韩珺就是医生一路给做的产检。
如今胎儿已有四月,看得出来胎儿性别了。做完b超检查后,宋瓷拿着干毛巾低头擦肚子上的耦合剂,听到那医生说:“恭喜韩夫人,儿女双全。”
宋瓷当时还愣了下,明白肚中胎儿是个男婴,宋瓷欣喜不已。
但这个事,宋瓷一直没跟韩湛说过。所以韩湛听到她这话,便抓住了她想要透露的意思。
他盯着宋瓷微微隆起的小腹,眉心微拧,问道:“儿媳妇?医生跟你说过肚中孩子的性别了?是个男崽子?”
“嗯。”
韩湛眼里有了一抹笑意,他道:“如此,外公给他取的表字,终于排得上用场了。”
当年韩翱宇还没离世,便给宋瓷怀中的孩子取了个表字。
那时候宋瓷刚怀上,并不知道肚子里孩子是双胞胎,也不知道孩子性别。韩翱宇便给女孩取字叫靖宇,男孩叫凌宇。
宋瓷想到这件往事,感慨道:“等孩子出生了,我们再带着淼淼珺珺一起去祭拜他老人家,也去看看你母亲。”
老爷子死后骨灰洒在了西南边境那片丛山峻岭中,但韩湛还为韩翱宇留了一个骨灰盒,在外婆的墓碑旁立了一个牌位。
“是得去祭拜下外公外婆和母亲。”韩湛又说:“两个姐姐,一个名淼,一个名珺,弟弟该取什么名字?还是单名比较好。”
韩湛与宋瓷自己是单字名,三个孩子他也喜欢单子名,一家人,就得整整齐齐。
“我原本想着,若是男孩啊,就给他取名叫韩臻。但...”宋瓷停下脚步,笑吟吟地与韩湛说:“若感情顺当的话,江臻将来是要娶旺旺的,那他就是三个孩子的姐夫了。”
“叫韩臻的话,不是跟江臻撞名了吗?”宋瓷两手一摊,颇有些无奈,“我还真不知道该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好。”
韩湛抬头望着头顶那一片片绚烂的灯光,略作沉吟,才道:“叫韩诤,你看怎样?”
“哪个诤?”宋瓷问。
韩湛:“左言右争的诤。”
宋瓷眼珠微转,在脑子里写下这个字。她目光微亮,赞道:“诤这个字,代表着敢言敢语,坦率磊落...”
她想到江碧冤死,便是因为她当年胆小怕事不敢言造成的。给孩子取名韩诤,便是希望孩子胆大心善,敢说敢言,做个正直坦率的人。
“这名字好,就叫这个。”
“那便是这个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一家母婴店。韩湛拿了推车,陪宋瓷一起挑选了几套贴身内衣,又买了孕妇睡衣和孕妇瑜伽装,便结账回了家。
到家后,韩湛拎着东西去了洗衣房,打算将新买的衣服送去洗一洗。宋瓷口渴,喝了一杯水,这才觉得家里太安静了些。
怎么没听到孩子们的声音?
蔡管家站在屋檐下看手机,看得很入迷,十有八九是在看小说。宋瓷叫了他一声,“蔡管家。”
蔡管家忙关掉手机,快步走过来,颔首道:“夫人。”
“淼淼跟珺珺呢?”
蔡管家说:“小姐们去楼上玩玩具去了。”
“我去看看。”宋瓷起身便去了起居室,到了一楼,便瞧见宴清修在屋外的院子里给那颗罗汉松浇水。
宋瓷转了个身朝着宴清修走去。“宴先生,淼淼她们在楼上玩吗?”
宴清修放下洒水壶,抬头朝楼上指了指,说:“夫人听,她们在闹呢,玩得很开心。”
宋瓷已经听到了孩子们的笑声,不知道她们是在玩什么,连珺珺都在笑。
“我上去看看。”宋瓷直接走楼梯上二楼,一到二楼,便听到韩淼笑得咯吱咯吱的声音。
她好奇孩子们到底在玩什么,竟会如此开心,便放慢了脚步声,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玩具房的门半掩着,宋瓷看不清里面的样子。她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听到韩淼喊道:“石头!”
韩珺则喊:“布!”
韩淼哀嚎:“我又输了!”
韩珺则冷酷地说道:“低头!”
“来吧!”
然后宋瓷就听到了一阵电器颤动的声音。
是什么声音?
宋瓷纳闷地推开门,便看见了令她崩溃的一幕——
只见,韩淼与韩珺面对面坐在她们的小沙发凳子上。韩淼微微低着头,韩珺手里拿着一把粉色的电动剃发器,正在剃韩淼的头发!
两个孩子的头发从生下来就没有剃过,胎发已经长到肩膀位置了。
但此刻,韩淼那头柔顺飘逸的齐肩短发,被韩淼剃了六七刀,露出好几块圆溜溜的头皮,只有几缕长发还贴在头皮上!
而韩珺的头上也被剃了两刀,像是两条蜿蜒的河流将一座高山从中间劈开,露出那白嫩嫩的头皮!
宋瓷:“啊!”
听到宋瓷的叫声,韩珺吓得一哆嗦,跟韩淼一起回头盯着门下的妈妈。
韩珺手里握着剃须刀,冲宋瓷笑了笑,天真地说道:“妈妈,剃头发。”还是那种邀功的口气。
韩淼披头散发像个小女鬼,也冲宋瓷笑得裂出一口白牙,声音软糯糯地说道:“妈妈,划拳,我们会划拳啦。”
完整的童年,绝对少不了挨揍。宋瓷气得要死,想找个东西揍她们俩,但手边没有合适的揍人工具,便走过去揍他们的屁股。
楼下,宴清修听到宋瓷的尖叫声,被吓了一跳,他踩着高跟鞋飞快地跑上楼来,与闻声赶来的韩湛在楼道遇见。
一边爬楼,韩湛一边问宴清修:“楼上出什么事了?”宋瓷那声音特别惨,韩湛担心宋瓷是摔倒了,吓得脸都发白了。
宴清修也是一脸懵,“我不知道啊,韩先生!”
两人一起跑到玩具房门口,瞧见宋瓷在暴揍两个丫头,都停下了脚步。
韩湛问:“怎么回事?”
宋瓷停下揍人的动作,她把两个孩子拎到了腿跟前。“你看!”
韩湛好奇地朝孩子们的头上望去,待看见韩淼与韩珺脑袋上的头发时,脸上的表情顿时变成了文字符号:o_o...
宴清修站在他们夫妻后面,也是一脸的忍笑。
韩淼与韩珺意识到她们做错了事,韩珺赶紧将电动剃发器丢到地上,低着头说:“我错了。”
韩淼一边哭,一边吼道:“妈妈打我!爸爸,妈妈打我!你打她!”
韩珺觉得韩淼要挨揍。
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怂恿爸爸去打妈妈。
韩湛深吸一口气,决定将门关上。关门之前,他对宋瓷说:“瓷宝,你随意,但别气坏了身体。”
韩淼韩珺瞧见爸爸不仅不管她们,还把门给关上了,彻底绝望了。
但宋瓷已经消了气,也下不了手了。她跪在柔软的地毯上,与两个孩子讲道理,告诉她们什么时候可以玩,什么游戏绝对不能玩。
姐妹俩一边抹泪一边听着,不敢再哭闹。
过了会儿,宋瓷拉开门,对守在屋外的韩湛说:“去浴缸放热水,我要给她们剃头发,等会儿要洗澡。”
这狗啃了的头发是不能出去见人了,宋瓷只能给她们将头发全部剃了,剃成了光头再重新长。
韩湛忙去放热水,等宋瓷给孩子们剃好头发,孩子们的脑袋便成了两颗卤蛋。
洗澡的时候,韩珺与韩淼盯着镜子里那两颗卤蛋脑袋,都忍不住抬起手抱住脑袋,不好意思见人。
宋瓷告诉韩湛:“我本打算带他们去参加亲子聚会的,这下好了,带不出门了。”
韩湛忍着笑在韩珺头上摸了一把,说:“也不丑,还挺萌的,像个小和尚。”
宋瓷又气又好笑,她指着在浴缸里扑腾的韩淼,问韩湛:“珺珺像是小和尚,淼淼呢?你看,淼淼胖嘟嘟的,全身都是肉,这脑袋剃成了光头,就更不好看了。”
韩淼泡在浴缸里,手里捏着一只小黄鸭在玩,根本就不知道母亲有多嫌弃她。韩湛盯着韩淼看了看,歪着头说:“像不像个小弥勒佛?”
宋瓷直接笑了出来。“有你这样说孩子的吗?”她伸手捏了一把韩淼肚子上跟大腿上的肉肉,问她:“好玩吗?”
韩淼举着那个小鸭子,笑得没心没肺,说:“好好玩,妈妈!”
宋瓷骂道:“你个小傻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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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孩子们洗了澡,换了睡衣,宋瓷拿出手机给她们姐妹俩拍了好几张照片,直接发到了微信群里,让亲朋好友们都欣赏欣赏这两个家伙的新发型。
韩旺旺瞧见了韩淼与韩珺的新发型,直呼好萌。
她把孩子们的照片转发给了江臻,问江臻:【宝,你看我的弟弟妹妹,是不是很萌?】
与韩湛夫妇道别后,江臻先回公司去处理了一些公务,这才开车回了江家。
他将车停在江家院外的路边,下了车,便看到了韩旺旺发来的图片。
江臻站在路边与韩旺旺聊天,他回道:【萌。】
韩旺旺:【真的太萌了,我要去给她们挑选两套和尚衣服,给她们穿了拍写真,等她们长大了好笑话她。】
江臻看到这消息,心道韩旺旺真是恶趣味。他直接发语音问韩旺旺:【你是不是很喜欢孩子啊?】
韩旺旺:【漂亮可爱的孩子,谁不喜欢?】
江臻又打字回复她:【咱们都好看,以后你和我的孩子,一定也很萌。】
这下韩旺旺就没回消息了。
江臻笑了笑,便看到两束光从远方打了过来,落在他的身上。他将聊天信息里最后那句话删掉,这才关了手机,抬头看向车。
是江顾川开着车回来了。
江顾川为了扮演孝子,想在江伟民跟前多尽孝,工作后也没有搬出去居住。
江顾川将车停在了江臻面前。
江臻放下车窗玻璃,偏头问江臻:“怎么把车停在外面?停院子里去啊,放外面小心被别的车剐蹭了。”
江臻摇头,“这路面这么宽,除非是故意找事,不然碰不着。”
江顾川总觉得江臻这是话里有话,但他一时间又揣摩不明白这人到底在暗喻什么。
这时,江伟民遛完狗回来,他牵着那条狗走在路边的人行道上。
瞧见这兄妹俩一个坐在车里,一个站在路边说话,将这路都堵住了,便隔着一条马路问他们:“你们兄妹站这里说什么呢?有话进屋去说啊!”
江臻朝江伟民看了一眼,这才转身朝着江家大门走,江顾川则先把车开进了院子。
江伟民被狗拉着快步穿过了马路,他追赶上江臻,气喘吁吁地问他:“碧儿,吃饭没?”
那狗越来越大,撒了欢地跑起来力气可不小。江伟民一个大男人,也被那狗拉着跑得直喘气。
江臻帮江伟民拉住狗绳子,那狗以为是江伟民拉住了它,阻止了它撒欢的步伐。
它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瞧见拉绳子的人是江臻,顿时老实了。
江伟民见这蠢狗一遇到江臻便变得乖巧起来,不由得笑道:“这狗就服你。”
江臻似笑非笑地说了句:“狗仗人势,狗也是欺软怕硬的。”
江伟民愣了下,然后哭笑不得地骂江臻:“这是在拐弯抹角骂你爸爸是软骨头?”
江臻说:“冤枉啊!”
江顾川将车停好,手指转着钥匙圈朝江家正门走过来,便听见那父女俩人有说有笑。
他站在大门口,回头望着牵着狗走进院门的江氏父女俩。望见江伟民对面笑容的脸,江顾川心里有些不舒服。
到底是亲生的啊!
“顾川,把这狗拖去,让人给它洗个澡,瞧着脏兮兮的样子。”
“嗯,好。”
江顾川接过狗绳子,拽着蠢狗去后院的狗池子里洗澡。
朱秀兰听到说话声从厨房里走出来,她香奈儿套装外系着一条哆啦a梦的裙子,手里还拿着一个蒜头,一看就是在亲自下厨。
“碧儿!”朱秀兰热情地叫住江臻,问她:“碧儿吃饭没?你哥加班刚回来,还没吃饭呢。你要没吃饭啊,就快去洗个手,咱们一起吃。”
江臻今晚见韩湛夫妇的时候,根本没心情吃东西,到现在肚子还是饿着的。
他颔首喊了声朱阿姨,这才说:“那就多添一双筷子吧。”
“好好好。”
朱秀兰很快便将最好一道菜烧好,她和保姆一起将菜端到桌上,见江臻过来,便说:“碧儿这么晚还没吃饭,公司事情很多是不是啊?”
江臻道:“还成。”
江顾川还在后院给狗洗澡,一时半会儿不能开饭。
江伟民端着一盘葡萄放到江臻面前,对他说:“你先吃点儿葡萄。”
“嗯。”
江臻挑了几颗葡萄剥皮,不薄皮的葡萄他是吞不下去的。江伟民在他旁边坐下来,他轻咳了一声,说:“碧儿啊。”
江臻没抬头,依然认真地剥着葡萄皮。“嗯,爸。”
江伟民见到江臻这冷淡的反应,便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屁股在皮餐椅上挪了挪,又咳嗽了一声,才开口说:“碧儿,顾秦川那个案子,你知道吧。”
江臻不等江伟民说出他的目的,便回道:“当然知道,顾家还亲自去我事务所,联系过我们事务所的魏律师。但魏律师拒绝了。”
他将一颗剥了皮的葡萄递到江伟民嘴前,江伟民迟疑了下,才张开嘴。
江臻将葡萄塞到江伟民嘴里,又道:“哥前些天给我打了电话,想让我劝说魏律师接了顾秦川这个案子。我当时直接拒绝了哥的请求,还跟他闹了不愉快。但我挂了电话后就去问过魏律师为何不肯接这案子。”
闻言,江伟民赶紧问道:“那魏律师怎么跟你说的?”
“哎...”江臻故作悲伤地摇了摇头,直把江伟民的好奇心都给勾了起来。“怎的?”
“魏律师告诉我,他之所以选择学法,是因为他的姐姐。魏律师父母走得早,是他姐姐又当妈又当母亲给拉扯大的。他姐姐二十四岁那年,从工厂里下班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歹人强奸,被奸杀后抛尸水池。”
江臻低着头,脸上笼罩着一层浓浓的悲伤。“所以魏律师,从来不为强暴犯辩护。”
江伟民听说了这来龙去脉,也能理解那个魏律师的难处。但他还是不死心,又道:“你们事务所还有几位律师也很不错的,他们...”
“爸。”江臻直接打断了江伟民的后话。“其它几位与魏律师关系都很铁,他们听说了魏律师的遭遇后,都不肯接这个案子。”
江伟民眯着眼睛,想发火。
他忍了又忍,才嗤笑怒道:“难道你那偌大一个事务所,以后都不打算给强奸犯做辩护了?”
江臻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对江伟民点了点头,道:“是啊,今儿开会,他们还在会议上提出建议,说是我们碧海律师事务所啊,永不为强奸犯做辩护。”
江臻无视江伟民那怒不可遏的神情,他讥讽地笑了一下,无不厌恶地说道:“这天下诸多罪犯都有冤情可说,独独这强奸犯罪该万死!杀人犯尚且还有个过失杀人罪,强奸犯呢?谁能逼他们脱了裤子去伤害别人吗?”
“那顾秦川,他就是该死,就该去坐牢!爸,这事你不要劝我,劝我也没用。”江臻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直接打乱了江伟民的盘算。
见江臻是真的生气了,江伟民只能放软态度。
硬的不成,他只能来软的。
江伟民改怀柔政策,温声说道:“顾家与我们江家交情匪浅,顾秦川你也是见过的,他与你哥哥关系很好。你回江家那年,他还给你送了一块手表做礼物呢。”
“那孩子这事确实办的丢人现眼,但咱们是外人,这件事是否另有隐情,我们也不清楚。”
“碧儿啊,看在咱们两家交情的份上,你...”
江臻突然将双手用力地拍打在桌上,发出啪地一声响声!
江伟民立马闭上嘴巴,愕然抬头,盯着他这个素来都乖巧的女儿。
“你...”江伟民怒道:“你发脾气做什么!”
江臻站了起来,失望的看着江伟民。江臻皱眉说道:“爸,你以前是学医的,都说医者仁心,我以为你也是一名富有仁心的人,如此看来,倒是我理解错了。”
江伟民脸色更是难看。
就在两人快要闹僵时,江顾川给狗子洗完了澡,也换了居家服,从楼上走了下来。
他站在楼道转角平台上,盯着餐厅里那对剑拔弩张的父女瞧了片刻,才弄出了些动静,走下楼来。
“父亲,碧儿,你们两个在聊什么?”
江伟民神色缓和下来,“在说顾秦川的事。”
江顾川在江伟民身旁坐下来,他见江臻表情不忿,猜到了江伟民刚才对江臻说了些什么话。
江臻劝告起江伟民来。“父亲,顾秦川这事如今已经闹大了,收不了场了。全国上下多少双眼睛盯着他,顾家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洗刷干净顾秦川身上的罪孽。”
“这个时候再劝碧儿接手这个官司,那不是害她么?”
经江顾川这一点拨,江伟民才恍然意识到刚才提出的要求对江臻来说太自私了些。
他歉疚地看向江臻,声音放温柔下来,“碧儿,是爸糊涂了,你就当爸说了胡话。”
江伟民抬起左右手,分别握住江顾川跟江臻的手,他拍了拍两个孩子的手背,笑道:“顾川知道心疼这个妹妹,我这个当爹的却把女儿往火坑推,是我糊涂啊。”
“碧儿,你瞧,你哥哥对你可真好。”
江臻看了眼‘对他好’的哥哥,突然转身去餐边酒柜上取了一支红酒来。
江臻把每个人的酒杯都倒了酒,他举起自己那杯酒,伸向江顾川。“哥,我敬你。”
江顾川琢磨不透江臻这番举动是何居心,便谨慎地握住杯子,与江臻碰杯。
两只杯子杯身靠在一起,江顾川含笑问道:“这好好的,为什么要敬我酒呢?”
江臻那素来表情冷漠的脸上,倏然了一抹动人心弦的浅笑。
江顾川被那笑容搞得莫名其妙。
江臻道:“就是想谢谢哥,谢谢哥理解我的难处,有这样一个处处护着我的哥哥,我感到很荣幸。”
江顾川看着江臻那抹动人的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信她个鬼!
见江顾川一直没有回应,江伟民便喊了他一声,“顾川?”
江顾川回了神,冲江臻勉强地笑了下,才说:“我们是一家人,本就该互相照顾。”
这幅兄友妹恭的画面,看得江伟民欣慰。但他并不知道,这两人私底下早就撕破了脸皮,什么狠话都放得出来。
朱秀兰见江顾川终于来了,便将电饭锅端了出来。“人都到齐了,那咱们就开始吃饭吧。”
朱秀兰和保姆一起给这一家子盛饭。
等朱秀兰坐下,江臻握着筷子给江伟民夹了一块五花肉,那五花肉先炒干了油脂,后跟煎成了两面焦黄的豆腐跟野鸡蛋一起闷熟,软糯而不油腻。
江伟民吃着女儿夹的五花肉,心里都暖洋洋的。
朱秀兰对江顾川使了个眼神,江顾川便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江伟民碗中,“父亲,您最近肠胃不适,要多吃点青菜。”
养子知道江伟民肠胃不适,所以给他夹了青菜。而身为‘亲女儿’的江臻却不知道亲爹身体不适,江顾川只用一个举动,便打了江臻的脸。
江伟民像是没有察觉出来这兄妹俩之间的暗潮涌动,他对江顾川笑笑,说:“顾川也多吃些,你经常加班熬夜,饭得准时吃,营养得跟上,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
江臻冷漠地瞧着他们父慈子孝,并没说什么。
叮咚——
江臻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是有新邮件来了。
江臻放下碗筷,拿起手机,打开邮箱瞧了一眼,忽然惊呼了一声,“啊,这是...”
听到江臻的动静,桌上另外三人同时朝他瞧了过去。
瞧见江臻用手捂住嘴,望着手机的双眼里面装满了泪水,三人都对他手机里的内容感到好奇。
朱秀兰又是惊讶又是关心地问道:“碧儿,你这是怎么了?是谁发的信息啊?”
江伟民也问道:“是啊,碧儿,你怎么了?”
江臻缓缓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望着江伟民,惊喜地喊道:“爸爸,我、我好像找到哥哥了!”
!
这话无疑是平地惊雷,炸得桌旁三人都乱了心。
朱秀兰表情猛然就变了,一张还算是美艳的脸颊上布满了震惊与错愕。江顾川瞳孔微颤,猛地一下捏住了筷子。
江伟民呆了半晌才缓过劲儿来。他不可思议地问道:“你说什么?你看见了谁?”
江臻便将手机递到江伟民面前,“爸爸,你看看,这像不像是我的哥哥?”
江伟民赶紧接过手机,凑近些看了起来。
有人给江臻的邮件发了一张照片,那照片上的男生穿着灰色的t恤,黑色的牛仔裤,正坐在一家小超市门口的塑料桌子旁,面前放着一桶方便面。
照片上的人,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个头很高,一双眼睛阴沉而忧郁。
江伟民看看照片,再看看面前的女儿,嘴唇磕磕碰碰地抖了片刻,才似喜似悲地说:“这人,这人跟你长得也太像了,这、这应该是臻臻!应该是臻臻没错!”
江伟民声音都变得结巴起来,不知是因为激动过头,还是心里有鬼。
江伟民将手机递给江顾川和朱秀兰母子,“顾川,你们看看,这孩子是不是跟我们碧儿长得很像?”
江顾川母子都装出一副惊喜的表情,他们接过手机,一看到那少年的模样,心便是一沉。
这是整容也整不出来的像啊!
江臻还活着!
江臻还活着!
这个念头同时盘踞在在场人的脑海里,有人欢喜有人愁。江臻观察着这些人的反应,目光在江伟民的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这个父亲,似乎不像他以为的那样激动开心呢。
倒像是有些心神不宁。
江臻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谁也没看到,杯口后面,他露出来的笑容是多么得耐人寻味。
原来以为这屋子里只有两只想要鸠占鹊巢的鸟儿,没想到,还有一条深藏不漏的毒蛇。
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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