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屏、王锡爵在争取到各方势力的支持之后,于是联合朝中的枢要大臣,联名上奏,建议皇帝在全国推行新关税法。
肥宅才不愿意动这脑筋,其实他动也没用,这满朝文武都支持,他若没有充分的理由,他也是很难驳回的,直接追根溯源,还是他先口嗨,说要什么励精图治,才有了后来的这些事,你要励精图治,就肯定要改革,所以他直接将郭淡叫来跟他们谈。
当然,他只是在东阁召开一个小会议,并没有召开朝会,因为他知道,今日是没法装逼的。
参与的人数只有王家屏、王锡爵、宋景升、李植四人。
李植就是来旁听的,确保他们不会有什么py交易。
“陛下,这注定是不会成功的。”
郭淡仔仔细细地将改革条例看完之后,立刻便向万历禀报道。
万历哦了一声:“你此话怎讲?”
郭淡道:“陛下,商业在于流通,没有流通就没有商业,而这番改革无疑给贸易增加了重重阻碍,这会令商业停滞,一旦商业停滞,朝廷商税将会不增反减,此举无异于本末倒置。”
“言之有理啊。”
万历想都没想,就连连点头,又看向王家屏、王锡爵。
王家屏向郭淡道:“你究竟有没有仔细看,我们整合了商税,去除一切苛捐杂税,意在令贸易更加通畅无阻,怎么落在你嘴里反倒增加了阻碍。”
郭淡拱手一礼道:“王大人,草民今日就事论事,若有不敬之处,还望王大人多多包涵。”
他可不想总是说句错话,就得拿功劳抵过,这太不划算了。
王家屏面无表情道:“你有话直说就是了。”
“多谢大人担待。”
郭淡微微颔首,又道:“的确,看上去好像更加简单了,方便了商人,但是却增加了朝廷的负担,在交税之前,还得非常仔细的检查货物,货物量,这繁琐的操作,会使朝廷疲于应付,反而效率更慢,从而令商业停滞。”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道:“而且,草民并不觉得朝廷可以真正的整合商税,毕竟有过太多回,地方州府都是阳奉阴违,导致新税来了,旧税却没有减少,致使百姓缴更多的税。”
李植皱眉道:“你是在质疑朝廷的能力么?”
郭淡道:“草民只知道卫辉府、开封府就是因为官府管理不当,才出现动乱的。”
“你......!”
“哎!”
王锡爵一摆手,让李植稍安勿躁,又向郭淡言道:“关于你说得这些问题,我们都有仔细的考虑,若不能确保做到这一点,我们也不敢上奏陛下。”
郭淡偷偷瞄了眼万历。
万历轻咳一声,道:“王卿家,这当真不会问题?朕以为凡事还得量力而行啊!”
语音中透着威胁之意。
王锡爵权当听不出,拱手道:“陛下请放心,微臣有绝对的把握,新关税不但不会增加朝廷的负担,反而会减轻朝廷和商人的负担,倘若出现如郭淡说得那些问题,微臣甘愿接受陛下的惩罚。”
万历点了点头,又向郭淡道:“郭淡,你也听见了,莫要自以为是,目中无人,这天下间可不是你一个人会算账,到时你若真发现问题,你来告诉朕,朕定为你做主。”
这话看似在教训郭淡,实则是在暗示郭淡,别怕,倘若他们敢乱来,你来跟朕打小报告,朕饶不了他们,所以,你可要盯着一点。
王锡爵心如明镜,皇帝不是向着他们的。
但是他也很开心,因为他们不是要借机敛财,他家有的是钱,他是想把这事做好,在这种压迫的情况下,内阁的权力反而更大了。
“陛下教训的是,草民知罪。”郭淡赶紧低头认错。
“罪就谈不上,你还有何意见,都说出来吧。”万历挥挥手道。
郭淡又道:“几位大人,那卫辉府、开封府怎么办?当初草民可是跟朝廷说好的,这承包期间,官府是不能入驻的,可新关税要求两头开税票,岂不是官府要来卫辉府收税,这可是违反了我们之间的契约。”
王家屏立刻道:“这你大可放心,朝廷的人不会进入你承包的州府收税,我们会在外面设立关口。”
郭淡郁闷道:“大人,您这是针对我们卫辉府啊!卫辉府主要是依靠生产,这原料需要从外面买,这里就得征一道税,等生产出商品之后,又卖出去,这里又得征收一道税。这谁受得了,草民建议干脆只收我们的出口税,这样朝廷也不需要设立专门的关口,一举两得。”
万历忙道:“朕觉得郭淡说得很有道理,来回征一次就行了,征两次不太合理。”
王家屏道:“陛下,臣等之所以提出这番建议,就是因为已经不少州府都在抱怨,当地的许多的工匠、商人都跑去卫辉府做买卖,致使当地的商业萎靡不振,税入减少。”
郭淡立刻反驳道:“这人往高处走......!”
李植打断他的话:“卫辉府算得了什么高处,只不过是因为卫辉府缺乏朝廷的管制,导致你可以为所欲为,你还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么,你卫辉府之所以可以每年提前缴足税额,那是因为你们把其它州府的税给夺了过去。”
郭淡哼道:“他们也可以这么做。”
李植怒斥道:“朝廷有朝廷的制度,岂容你一个商人来多嘴。”
郭淡撇了下嘴,显得极是委屈,小声嘀咕道:“说不过就用官威来欺负我。”
王家屏笑道:“郭淡,你勿要在这里阴阳怪气,李御史可未用官威来压你,他说得是句句在理。”
说着,他又向万历道:“陛下,我朝向来就是以农为本,各个州府都是依靠自己的税收来维持治理,朝廷能够给予他们的帮助并不多,商税对于各种州府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
倘若各地发展不均衡,那必然会出现各种问题,到时还得朝廷去帮助他们,而不是卫辉府,而新税法得目的就是希望各州府能够均衡发展。如果陛下认为其它州府亦可变得跟卫辉府一样,好与不好,臣不敢说,但那也算是公平。”
这最后半句话,直接把球提给万历,你要就全改,不改的话,就必须加以限制。
万历瞧了眼郭淡,面露犹豫之色,颠覆上千年来的传统国策,谁负得起这责任,他也没有这个打算。
再者说,王家屏说得也没错,关于卫辉府的崛起,许多州府都有怨言,他虽然不至于说要一碗水端平,但至少也不能太偏袒卫辉府。
如果他不答应的话,那各州府肯定会上奏上得他眼瞎为止。
感情你这皇帝就只是一个州府的皇帝?
王锡爵又趁热打铁道:“陛下,我们并非是在针对卫辉府,我们只是针对其中一些商品进行征税,但是对于大部分商品,我们还是征收非常低的关税,粮食甚至都免除税收,这可都对卫辉府有利啊。”
多谢体贴得大臣。
王锡爵看出万历非常为难,干脆给他一个理由。
万历瞧了眼王锡爵一眼,又犹豫半响,才向郭淡言道:“郭淡,你不要总是瞎想,认为有人害你,要把心胸放宽广一点,二位大学士可都是朝廷一品大员,他们岂会针对你一个商人。”
郭淡道:“草民当然不是怀疑二位大人,但是其他人就不知道了,此次关税如此复杂,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借新关税巧立名目,针对卫辉府。”
说着,他瞟了瞟李植。
李植怒道:“你看我作甚?”
王锡爵生怕李植又中了郭淡的激将法,将话题转移到其它地方,绕了一圈,又回到这事上,结果他们不占优势,这也是郭淡惯用的套路,立刻站出来,笑道:“你且放心,朝廷自会秉公执法,倘若真有人针对你,你大可上报朝廷,朝廷定当严惩不贷,并且补偿的你的损失。”
他非常愿意许下这种诺言。
到时内部不稳,他就可以拿着些诺言出来说事,你们要不支持我,得利就只有郭淡。
郭淡兀自是一脸不情愿,委屈巴巴地看向万历。
来也征税,去也征税。
而且其中一些原料,都是征收三成的税收。
万历必须相信朝廷执法严明,王锡爵都已经这么说了,他要再质疑,那朝廷还有存在的必要吗?挺不好意思地说道:“王大学士都已经这般说了,你还有何不放心的。”
“草民......!”
郭淡垂下了头。
舒畅!
李植感到万般的舒畅,可算是把这小子给压了下去。
这一回他们是势在必得,朝野上下是众志成城,虽然大家都知道万历肯定是向着郭淡的,但是在谈论国家大事,万历不可能以郭淡的意见为主,只要郭淡拿不出有力得说法,那是很难阻止的。
郭淡之所以能够承包卫辉府、马政,等等,那是因为朝廷确实搞不定,弄得是一团糟,这才让郭淡乘虚而入。
这回他们是吸取教训,主动出击,不要你来,我们自己先改革。
万历又道:“但是朕也有言在先,倘若你们这回又弄得一塌糊涂,那就别怪朕不讲情面。”
王锡爵、王家屏立刻行得大礼,“微臣绝不辜负圣恩。”
南郊外。
“驾---!”
“驾驾---!”
“这已经是第四趟了。”
路边草棚下的一位美少妇望着滚滚浓尘。
她身为一位老者点点头道:“他们定是赶去江南报信,向江南官员解释新关税。”
此二人正是徐姑姑和方逢时。
徐姑姑点点头道:“他们也知道新关税其实对于官僚、地主、权贵而言,是非常不利的,他们必须要告诉各地的官员,这做是为了对付郭淡,一旦打倒了郭淡,还可以再商量的。”
方逢时道:“居士以为他们会成功吗?”
徐姑姑道:“在很短得时日内,是肯定有效的,毕竟郭淡承包州府,已经伤害到官员们的切身利益,但如果郭淡能够坚持下去,那可就不好说了。”
方逢时道:“居士认为郭淡能够挺过去吗?”
徐姑姑摇摇头道:“此事的关键,并不在郭淡,而是在内阁,倘若他们能够团结一致,致力于国家兴盛,郭淡就是再聪明,恐也无能为力,毕竟他只是一个商人,他无法干预国家政策,就怕他们各怀鬼胎,难以团结一心,所以,未来事情会演变成怎样,谁也无从得知。”
一诺牙行!
“总经理,周员外、曹员外......求见。”
“请他们进来吧。”
过得会儿,只见周丰、曹达他们入得办公室。
郭淡回过身来,不等他们开口,便道:“各位来的正好,我正在计划明年我们牙行一项最大的投资。”
周丰刚刚张开嘴,又闭上了,下意识问道:“什么大投资?”
“各位请过来看。”
郭淡将他们引到左边的一块屏风前,只见上面画着一副交通路线图,道:“各位,我打算明年投入十万两到运输上面,其中包含船只、仓库、劳力、驴马,等等。”
周丰哎呦一声:“贤侄,你怎还有心情考虑这事,你难道没有听说新关税么?朝廷这回可真是要我们死呀!”
郭淡笑道:“我昨日就已经知道了,故此我今天打算投资运输。”
“......!”
大家一阵无语。
朝廷限制贸易,你却投资这么多钱到运输上面,你是疯了吗?
秦庄突然指着地图道:“这上面的一个个点代表着什么?”
郭淡哦了一声,风轻云淡道::“是我打算在各个交通要塞设立办事机构,负责统计来往的船只,以及货物量,当然,主要是负责我们卫辉府。”
你统计这个干什么?
秦庄他们相视一眼。
周丰突然吞咽了一口,道:“贤侄,你...你这不会是在为承包关税做打算吧?”
因为上面的点,基本上都是收取关税最佳地点。
“怎么会。”
郭淡笑呵呵道:“朝廷可从未说过让我承包关税,你们千万别乱说呀!”
曹达问道:“那不知贤侄对于新关税法如何看?”
郭淡道:“肯定会失败的,这么复杂的关税,我看着都头疼,朝廷能算得清吗?你们等着好了,越搞越乱。”
懂了!
你丫这就是为承包关税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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