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上书房里,比昨日又多了一个人,耿听莲。
那些个伴读都悄悄地打量着耿听莲,不知道这位卫国公府的五姑娘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是由舞阳大公主亲自带来的。
难道说……
姑娘们的心中都浮现某种可能性,暗暗地面面相觑。
课堂里的气氛变得越发古怪了,四周静了下来,窗外吹来阵阵浓郁的茉莉花香,萦绕在这偌大的课堂中,沁人心脾。
很快,一个五十来岁、相貌斯文的老者就进来了,他中等身量,一身宽松的石青色道袍,透着几分仙风道骨,身后跟着一个抱琴的小丫鬟。
“江太傅。”众位公主、姑娘都给江太傅行了礼。
等江太傅示意众人坐下后,端木绯的目光就死死地黏在了小丫鬟怀中的那把琴上。
这把“翠绮”看来与传说中的“绿绮”十分相似,琴身通体乌黑,隐约泛着一抹幽绿,好似一道道绿色的藤蔓温柔地缠在古木上。
一把好琴,哪怕不曾发声,只是静静地摆放在琴案上,就会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种与众不同的气息,苍古而优雅。
端木绯目光发亮地看着那把琴,心里由衷地发出赞赏的叹息声,这果然是一把好琴。
端木绯在看琴,那位江太傅则是在打量这课堂中额外多出来的两个人,耿听莲和端木绯。
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耿听莲优雅从容地站起身来,福了福身道:“江太傅,小女子耿听莲,在家中行五,是大公主殿下的伴读,以后还请太傅多指教。”
她这一句话等于验证了众人心中的猜测,满堂的伴读都是面色复杂,舞阳的两个伴读更是脸色微微发白,那岂不是说她们之中的一人要被撤下了?
紧接着,端木绯也站了起来,随口说她只是来旁听的。
涵星笑吟吟地接口道:“江太傅,这是本宫的表妹,端木家的四姑娘。本宫这位表妹琴艺十分出众。”
江太傅眸光一闪,想起不久前偶然听人提起的一件事,就淡淡地问道:“可是前不久在凝露会上技惊四座的那位端木四姑娘?”
涵星闻言,更兴奋了,引以为傲地直点头:“太傅也听说过啊。绯表妹那曲《花开花落》弹得真是精妙绝伦……”
涵星说得目露异彩,而一旁的李二姑娘和几位伴读的神色却是变得微妙起来,暗暗地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
四公主这回怕是要弄巧成拙了!
这位江太傅琴艺不凡,生性古板,又有几分自命清高,觉得为人应该虚怀若谷,最不喜人过份张扬,追求虚名。
江太傅上下打量了端木绯一番,微微蹙眉。
江太傅一直对什么凝露会有几分不以为然,觉得好好的贵女闺秀跑去外头炫耀才艺,成何体统!
真正才学非凡的女子,比如那位宣国公府的楚大姑娘,又怎么会去凝露会卖弄才艺!
这位端木四姑娘不过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又能有几分琴艺,什么《花开花落》,也不知道是什么无名的曲子,说来也不过是小姑娘家家仗着首辅家的名号才使得他人折腰吹捧罢了!
小小年纪就这般追逐虚名,可见这寒门出不了真正的贵女啊!
江太傅心里不屑,想着这位端木四姑娘明明不是伴读,却跑来上书房说什么“旁听”,怕是冲着四公主的伴读之位来的,这种心思不正的小姑娘要是留下了,以后恐怕会生出不少事端来,是个大麻烦。
还是要设法早点打发了才是!
江太傅眸底闪过一道锐芒。
这十来岁的小姑娘在大庭广众下露了丑,自然也就不好意思再厚颜来了!
想着,江太傅不再看端木绯,不动声色地对着众人道:“今日我们继续学《平沙落雁》的第六段,也是全曲的高潮,大家且先看曲谱听我来弹一段。”
说完,江太傅优雅而随性地在琴案后坐下了,姑娘们皆是面色肃穆。
厅堂里静了一静后,一阵清澈悠扬的琴声就流淌而出,端木绯着迷地微微侧首,这把“翠绮”不愧出自名家之手,江太傅显然也十分爱惜这把琴,保养得当,琴声沈厚清越,妙极!
果然是好琴啊!
端木绯听得一双眼睛都眯成了缝,那点惺忪的睡意一扫而空。
当琴声停止时,她还沉浸在“翠绮”的声音中,没有回过神来。
就在这时,就听江太傅淡淡的声音响起:“端木四姑娘,你可会弹《平沙落雁》?”
端木绯回过神来,诚实地点头应了一声。
《平沙落雁》是名曲,她当然会。
包括李二姑娘在内的其他几位伴读闻言,又暗暗地彼此看了看。李二姑娘的嘴角染上了一抹似笑非笑,知道江太傅这是打算要教训一下端木绯了。
倘若这位端木四姑娘被江太傅吓跑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果然——
江太傅跟着就又道:“端木四姑娘,既然你琴艺不错,不如由你先来给大家示范一下这段《平沙落雁》吧。”
涵星闻言登时眼睛一亮,笑吟吟地抚掌道:“绯表妹,本宫也许久没听你弹琴了!”
端木绯却是小脸一僵,觉得这些个太傅都太狡猾了,昨日何太傅使唤了她一堂课,让她一笔一划地示范簪花小楷给大家看,今儿这位江太傅又来了!
不过,再一想,她可以顺便蹭下“翠绮”弹一弹,似乎也不错。唔,这么想来,江太傅可比何太傅要大方多了!
想着,端木绯就落落大方地站了起来,谦虚地说道:“江太傅,那我就献丑了。”
而江太傅见端木绯刚刚面色有些僵硬,眼神更冷,心道果然,这位端木四姑娘果然是一个徒有虚名却无真才实学之人。
端木绯没注意江太傅,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翠绮”所吸引了,就像是一只看到鱼的猫儿般,目光灼灼。
端木绯在琴案后坐了下来,先随手试了一下琴音后,眸子更亮了。
亲自触手,方能体会这架琴之妙!
她深吸一口气,眼观鼻,鼻观心,眼前只剩下了这架“翠绮”。
没一会儿,那熟悉的曲调再次悠然响起,正是《平沙落雁》第六段。
《天闻阁琴谱》提起《平沙落雁》云:“盖取其秋高气爽,风静沙平,云程万里,天际飞鸣。借鸿鹄之远志,写逸士之心胸者也。”
对于许多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闺阁女子而言,她们的世界局限于这个京城,就很难体会出那种鸿鹄之远志的开阔胸襟。
第六段是《平沙落雁》最难的一段,要表现雁群参差而飞,或飞或落,或落或鸣,振翅声与鸣叫声交错响起,达到一种“静境中之闹境,闹境中之静境”的境界。
这一段不仅考验技巧,同时也考验弹琴者的意境。
很快,那悠扬流畅的琴声就戛然而止。
众人皆是神情怔怔,感觉刚才仿佛看到了雁群盘旋顾盼的一幕幕,便是现在琴声停止,那时隐时现的雁鸣似乎还犹在耳边回响着……
四周一片死寂,直到涵星意犹未尽的叹息声打破了沉寂:
“绯表妹,你怎么不往下弹了?”
这句话也同时是在场不少人的心声。
端木绯无辜地眨了眨大眼,歪着小脸问道:“太傅不是让我弹第六段吗?”
端木绯这么一说,不少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看向了江太傅,几位姑娘也骚动了起来,这些姑娘能当选为公主伴读,琴棋书画的基础自然是不差的,很多人怕在公主和太傅跟前出丑,也早就把整首《平沙落雁》都练好了。
本来她们觉得江太傅弹得已经是极好,可是听了方才端木绯弹的那段后,将两者对比,却发现江太傅弹得中规中矩,不似端木绯收放自如,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
“不错。”江太傅这才回过神来,淡淡地评了一句,面色复杂地看着端木绯。
她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在琴艺上确有几分真才实学,只可惜了,心性浮躁,不好好钻研技艺,却爱在外招摇炫技,长此下去,恐怕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倘若自己能把她收下为徒,精心调教,将来必能培养出一个琴道大家!
等寻着机会,自己要和四公主谈谈,让她早点把端木四姑娘送来宫中当伴读才是。
想着,江太傅看着端木绯的眼神就温和不少,道:“端木四姑娘,回去坐下吧。”
端木绯福了福后,就回自己的座位坐下了。
江太傅若无其事地继续讲解起《平沙落雁》的指法,课堂里还是那些人,而下面的学生们心思却迥然不同了……
端木绯正回味着“翠绮”的手感,而几个伴读则是面色各异,有惊讶,有欣喜,也有不安。
惊喜的是二公主、三公主和五公主的伴读,她们都没想到端木绯不仅写的一手绝妙的簪花小楷,还弹得一手好琴,既然她在琴与字上都有独到之处,想来她在棋艺上也如传言般不凡。
她们原以为端木绯不过是一个凭着家世非要挤进来当伴读的小姑娘,没想到她的才学如此出众,也足以能当公主的伴读了。
以后大家是同窗,她们还可以请她指点一二,彼此切磋共勉。
几个姑娘彼此交换着眼神,皆是嘴角含笑,跟着就聚精会神地听起课来……
好不容易上完了上午的课,几位公主以及伴读们都说笑着起了身,打算去用午膳。
涵星亲昵地走过来,挽起了端木绯的胳膊笑道:“绯表妹,你今晚去本宫那里睡吧,明早我们一起来上课好不好?”
端木绯原本还因为下课松了一口气,听涵星这么一说,整张脸差点没垮下来。
怎么又要上课啊?!
端木绯顿时开始想家了,一脸正色道:“涵星表姐,我好几天没回府了,府里好多事没做呢,我要制琴、做珠花、酿酒,还帮着姐姐管家……”她数着手指,绞尽脑汁地说道。
涵星起初被她说得有些懵,听到她后面那些明显是借口的话语,就恍然大悟地笑了,点着她小巧可爱的鼻尖道:“绯表妹,你是想要躲懒,不想上课吧?”
端木绯抿着小嘴,一脸无辜可爱地笑着。
涵星清了清嗓子,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道:“绯表妹,你这样懒散可不好哦。回头本宫就去跟母妃说让你来宫里给本宫做伴读,以后天天陪本宫念书!”
什么?!那她以后岂不是要跟祖父上朝一样每天鸡鸣就要起床?!端木绯目瞪口呆,傻眼了,如遭雷击。
“噗嗤!”
看着端木绯那傻愣愣的小模样,涵星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笑吟吟地挽着端木绯的胳膊出了上书房。
舞阳打发了她的两个伴读后,凑到表姐妹俩身旁,好笑地说道:“绯妹妹,涵星是骗你的,明天休沐,不用上课。”
三人有说有笑地往前走去。
后方的耿听莲还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两个公主又一左一右地围着端木绯,摇了摇头。这位端木四姑娘还真是擅长钻营之人!
不仅耿听莲在看端木绯她们,涵星的两个伴读也在看着她们,其中一个圆脸的黄衣姑娘压低声音说道:“李二姑娘,若是四公主殿下与贵妃娘娘提起的话,我看那位端木四姑娘肯定会被叫来当伴读的……”
李二姑娘与那黄衣姑娘彼此看了看,脸色都不太好看。
刚刚的琴课上,她们本来还指望江太傅能给端木绯一个下马威,绝了她当伴读的心思,没想到端木绯反而又露了脸。
以她的才学,她俩根本远远不及,她俩的地位怕是岌岌可危了!
每位公主的伴读名额只有两个,现在大公主的伴读名额已经被耿五姑娘强占了一个,接下来,她们俩之中肯定也会被挤掉一个人的!
想着,二人的表情越发凝重,心口都沉甸甸的,感觉像是有一块巨石压在胸口般,让她们透不气来。
对她们来说,当公主的伴读不仅关系到脸面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也许将来能因此许门好亲事。
而且,涵星与大皇子是同母兄妹,大皇子经常来看妹妹,她们也有了不少见到大皇子的机会,运气好的话,哪怕当不了皇子正妃,也能当个皇子侧妃,这怎么也要比嫁给别人家要强太多了!
她们给涵星做伴读都两年了,眼看着大皇子快要到指婚的年纪了,没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候居然冒出来一个端木绯要和她们争伴读的位置!
两个伴读之间平日里也有些明争暗斗,但这个时候,她俩都明白她们必须一致对外。
二人嘴角紧抿地抬眼朝厅外看去,眸底一片幽邃晦暗,厅外正午的太阳高悬在蓝天中,刺目得让人几乎无法直视,前方端木绯、涵星和舞阳三人说说笑笑地渐行渐远……
“绯表妹,明天休沐,干脆我们一起出去跑马吧!”涵星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跑马!端木绯顿时眸子一亮,她本来打算用了午膳后就告辞回端木家的,此刻又改变了主意,想着干脆在宫里多住一晚上好了,等明天遛了马后再直接回府吧。
唔……然后,她就又能恢复成每天睡到自然醒的日子了。
端木绯乐滋滋地在心里盘算起来,笑着应下了。
“涵星,你这个主意不错!”舞阳在一旁笑着附和道,“最近天气不错,也不算太热,干脆明早我们去西郊的翠微山遛马吧!”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计划起明天的行程来……
等她们去凤阳阁用了午膳后,端木绯就在舞阳和涵星的陪同下去御马监挑了马。
之后,端木绯终究是磨不过热情的涵星,便随她去了觅翠斋小住。
觅翠斋里,可说是一片鸟语花香,天光晴好。
一进院子,就听一阵清脆悦耳的鸟鸣声迎面而来,涵星养的黄莺琥珀在欢快地唱着歌,比起端木绯的湛清院里,每天都是小八哥“嘎嘎”的叫嚷声,还真是截然不同。
端木绯仰首望着屋檐下挂的那个鸟架,以及鸟架上那只不时扑棱着翅膀的黄莺,小脸上不禁露出明媚可爱的笑容。
她忽然开始有些想念她家的小八哥了!
等她回家以后,小八哥恐怕又要抱怨她出门玩,却不带上它了。
“琥珀,”端木绯笑眯眯地走到了屋檐下,伸出手指对着小黄莺勾了勾,“要不你去我家做客,陪小八玩玩好不好?”
那只小八哥应该会喜欢这份“礼物”吧!端木绯笑得一双眸子都弯了起来。
小黄莺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发出了一阵清脆的鸣唱声。
“绯表妹,”涵星走到端木绯身旁,抬手去摸自家的黄莺,却是眉心微蹙,“你家小八最近乖不乖?我家琥珀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气转暖,闹腾极了,每天天刚亮的那会儿,叫得比公鸡还勤快……”
宫女们自然不敢让小黄莺吵了涵星的好梦,只好把它给拎远了。
黎明时刻,本来正是好眠时,这种时候哪怕是天籁的莺鸣,听在大伙儿的耳朵里,就是扰人清梦的鬼哭狼嚎。
“唧唧。”小黄莺一边叫,一边亲昵地蹭着涵星的手指,一副天真不知愁的样子。
端木绯怔了怔,她们家小八哥是散养的,平日里爱飞去哪儿就去哪儿,想来找她玩就来找她玩,任性得很,她也不知道它黎明时到底闹不闹,约莫就算是闹,也是在花园里自个儿闹,自个儿玩吧。
端木绯把小拳头放在唇畔清了清嗓子,只能含糊地说道:“小八早上还挺安分的……”
“绯表妹,你家小八可真乖啊!”涵星艳羡地叹息道,又用白皙纤长的手指挠了挠黄莺嫩黄的羽翅,“琥珀,你最近怎么就这么活泼呢?难道是寂寞了?要不要本宫再给你找个伴儿……”涵星一本正经地与黄莺说着话。
听涵星赞小八乖,端木绯心里顿生满腹苦水,腮帮子鼓鼓的,与涵星絮絮叨叨地说起那只小八哥有多调皮,在湛清院,不,是在整个尚书府里,就跟鸟霸王似的,人见人躲,鸟见鸟怕,最喜欢偷吃,捣蛋……
哎,谁让是自家养的鸟呢!
表姐妹俩彼此交换了一个心有戚戚焉的眼神,兴味盎然地聊起养鸟经来,黄莺清脆而富有韵律的叫声不时响起,气氛恬静而和谐。
端木绯颇为满意,这种懒散的日子才是她该过的日子。
然而,这点满意也才维持了一晚上而已,她本来以为次日至少可以睡得饱饱的再出门,结果一早没被黄莺吵醒,倒是被兴奋过度的涵星给唤醒了。
等端木绯打着哈欠坐上舞阳和涵星的马车时,还不到辰时。
清晨的天空早已是一片敞亮,空气中还隐隐透着一丝清冷潮湿的感觉。
马车载在三个小姑娘出了宫,后边还跟着三匹马儿,给姑娘家骑的马儿都极为温顺听话,一匹匹都在內侍的驱赶下,规规矩矩地跟在马车后面。
姑娘们的马车一路从西城门出京,朝着翠微山一带飞驰而去。
翠微山一带风光秀丽,不仅有山,也有翠微湖,山水如画,一早就随处可见出来踏青游玩的人们。
马车停在了翠微山脚下的一个凉亭旁,旁边就是辽阔的翠微湖,湖水清澈碧绿,水明如镜,清晰地倒映出蓝天白云、红花绿树,让人只是这么望着,就觉得疲惫、抑郁什么的一扫而空。
三个小姑娘刚坐了会儿马车,都觉得有些闷,涵星笑着提议道:“大皇姐,绯表妹,我们去前面的亭子里坐一会儿,吹吹湖风,再去遛马吧!”
端木绯和舞阳皆是应下,三人朝着湖边的凉亭走去,却发现里面已经有两人坐在那里了。
“这还真是巧了!”
一个着蓝色锦袍的少年公子笑眯眯地看着三个姑娘,笑得风流倜傥,短短六个字说得意味深长。
君然一边说,一边飞快地对着一旁的另一个紫袍少年抛了一个贼兮兮的眼神。
君然此刻方才恍然大悟,今早天还蒙蒙亮,封炎就跑来简王府找他,硬把他从床上拖了出来,莫名其妙就说要去跑马,他还以为封炎是心情不好要出来散心呢,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原来是为了他的团子啊!
封炎也站起身来,那双漂亮得不可思议的凤眸一眨不眨地盯着端木绯,如流星般璀璨。
今日的端木绯为了遛马,特意穿了一件簇新的玫瑰色骑装,梳着精致可爱的双螺髻,整个人看着精神奕奕,比起平日里的乖巧俏丽又多了一分活泼。
封炎的眼睛都快看直了。
阿炎这家伙怕是心魂都被某人给勾走了!君然有些好笑地想着,暗暗地用手肘顶了顶封炎。
“阿然,阿炎。”舞阳笑眯眯地与君然和封炎打了招呼,“真巧啊,你们也来遛马?”
五个少年少女笑着分别见了礼,气氛很是和乐。
端木绯一见封炎的脸庞,就自动地替换成了她家飞翩,大眼一眨不眨,一脸期待地问道:“封公子,飞翩最近好吗?”
数数日子,飞翩仿佛眨眼间就四个月大了!
想着,端木绯还颇有一种岁月荏苒的唏嘘。
封炎笑吟吟地抬手对着她比了一个高度,“飞翩现在已经这么高了,性子还是很‘活泼’……”
何止是活泼!还成天欺负他家乌夜呢!君然默默地暗道。
端木绯眸子晶亮,不时点头。
看端木绯那副恨不得插翅飞去公主府的样子,君然笑眯眯地摇着折扇,先下手为强地提议道:“难得巧遇,干脆我们一起遛遛马吧?”既然都出来了,总不能没玩上又莫名其妙地回京去吧?!
君然这一提议,涵星立刻抚掌应道:“好啊好啊。大皇姐,炎表哥,绯表妹,我们赛马怎么样?!”
端木绯还没赛过马呢,一下子来劲了,毫不犹豫地附和着涵星的提议。
封炎和舞阳当然也没有异议,众人纷纷出了凉亭,骑上了各自的马。
赛程为绕湖一圈,谁第一个返回这个凉亭是为魁首,由那个赶马车的小內侍为众人发号施令。
小內侍一声高喊后,众人的马就像脱缰的野马似的奔腾而出,马蹄飞扬,蹄声隆隆。
在场的五人多是骑术高手,也唯有端木绯是初学者的水平,一下子就被他们远远地甩在后面。
端木绯本来就有自知之明,也不着急,慢腾腾地在最后溜达,她和大家赛马也就是凑个趣而已。
封炎在起跑的那一瞬是一马当先的,但是没几息就落在了后面。
本来,封炎是想得个魁首让蓁蓁看看他的骑术有多高明,不过很快又改变了主意,赢了君然、舞阳他们有什么意思啊,赢了是应该的,不赢才该奇怪,与其争强好胜,他还不如留在后面陪着蓁蓁呢!
以蓁蓁这骑术,估计他们至少可以独处上一炷香功夫!
想着,封炎的嘴角不由飞扬了起来,心中雀跃不已。
当端木绯看到封炎竟然落后到了自己身旁时,难掩讶异地眨了眨眼,跟着就目露担忧地看向了封炎胯下的奔霄,忧心忡忡地问道:“封公子,奔霄还好吧?”
“咴咴!”
封炎还没说话,他胯下的奔霄似乎听懂了什么,轻轻地打了个响鼻,仿佛在说,它好着呢!
看着奔霄那副威武不凡的样子,端木绯的瞳孔更亮了,灵机一动地说道:“封公子,你这是打算先落后,后半程再一举反超对不对?”
说着,端木绯有些兴奋,下意识地拉紧了马绳,她胯下的红马打着响鼻微微地颠了一下,然后胯下的马鞍突然一滑,朝一侧歪了出去,连着她的身子也随之往右侧倾斜……
她下意识地惊呼了一声,感觉瞬间自己失去了平衡,朝下方那绿草如茵的地面摔了下去,这一瞬,那片绿草在她眼前无限放大,她几乎能看清那些绿草间的颗颗露珠……
“蓁蓁,小心!”封炎脱口而出地唤道。
他身子微微前倾,胯下的奔霄立刻心有灵犀地明白他的心意,加快了步伐,正好与端木绯胯下的红马齐头并进,与此同时,封炎飞快地将左臂一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环住了端木绯的纤腰。
端木绯感觉腰上一紧,下意识地又是一声低呼,根本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的世界在一瞬间天翻地覆地旋转了一番。
一阵头晕目眩后,端木绯就发现自己从红马上被移到了封炎的身前,奔霄的背上,而她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傻乎乎地瞪圆了眼。
虽然背上突然多了一个人,但是奔霄还是不慌不忙,从容地停下了。
端木绯眨了眨眼,顿时肃然起敬,身形微僵。
她……她……她居然骑在了奔霄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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