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木县里,因为城外突然驻扎的总兵府军队,那位县爷倒是窝在内城衙门里只当没这回事,却是吓坏了城里的升斗小民,一时间各种流言遍布市井内外。
外城的卫癞子府邸中,看着登门的王斗还有边上的白眉老汉,侯大和陈四见面行礼后,他们也是和王斗倒起了苦水。
自从被高进收服后,侯大陈四二人做事也算用心,收拢了卫癞子的势力,又把其他想冒头的给打压下去,只不过两人记得高进吩咐,那逼良为娼、放高利贷的事情没再做,这日子过得不错。
可就是前些时日,原本被他们打压下去的几个帮派却忽地大着胆子朝他们控制的青楼酒肆赌档下死手,侯大陈四哪里肯吃这个亏,自是领人和他们火并,却没料到衙门的差人跳出来拉偏架。
“我和陈四也就前两日刚从牢里被放出来,出来前那班头才和我们说,他们是得了那姓刘的指使……”
见侯大陈四两人褪去的衣服下身子骨被打得没块好皮肉,王斗自是冷了脸,正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侯大陈四两个虽然是二哥收下的,可过去这段时日两人都是听他命令。
“这姓刘的必是得了徐老狗的消息,以为咱们要完,才落井下石。”
王斗让侯大陈四穿好衣服后道,“你们这回虽然遭了些罪,但人没有大碍就好,至于那几个帮派还有那些叛徒和差人,你们且将养几日,等我办完正事,自与你们出气。”
“多谢三爷!”
侯大和陈四亦是连忙下跪道,他们被放出来时,才从那班头口中知道高爷打了胜仗,那位徐千户图谋造反,已经被抓了起来,所以他们才被客客气气地送了出来,那班头还肉疼地摸了二十两银钱送于他们做赔罪。
“如今这内城你们可还有门路进去?”
那刘知远住在内城,这城门的把守可比形同虚设的外城强得多,虽说凭着边上这位程白眉高来高去的本事,他们要潜入内城也不麻烦,可王斗还是想从侯大陈四这两个地头蛇那里寻个轻松点的门路。
“有的,有的。”
侯大陈四被放出来后,这神木县里各种流言都在传,有人知道他们和高爷关系不浅,就这两日上门来套交情的也有不少。
卫癞子还活着那时候,给大人物干脏活,哪会没有进出城的门路,那把守内城的有个把总以往便是卫府的常客,只是这关系随着侯大陈四他们“改邪归正”后淡了下来,可这两日里这位把总却是亲自上门过。
“行,你们去南门找那位王把总,到时候我们自会去寻你们。”
王斗点点头,接着在侯大陈四耳边低语后吩咐道,接着便和程冲斗往内城去了。
……
僻静的偏僻城墙脚下,程冲斗和王斗观察了阵,摸清了上面士兵巡逻经过的时间后,程冲斗自是甩了挠钩飞索上了城墙,接着人如猿猴般飞快地爬了上去。
不过片刻后,两人便进了内城,王斗算是彻底服了身边这位老汉,这飞檐走壁的本事,就是说书人口中的飞天大盗都比不上。
“程教头,你这本事教人吗?”
“教,怎么不教,高爷可是说了,这回等回了河口堡,便要挑批好手给老汉我和小鲁好生调教。”
程冲斗答道,他本以为高爷瞧不上他这身江湖本事,却没成想破了那丰子沟百户府后,高爷居然大感兴趣,说是要专门练出支兵马来做这等江湖上的勾当。
“那太好了,我回去挑几个小崽子和程教头你好生学学。”
说话间,王斗领着程冲斗到了刘知远的府邸,要知道他先前做实那金锤太保的名头前,可没少来这神木县厮混,这内城也来过好几趟,自然熟的很。
那刘府大寨的院墙还没有丰子沟的百户府高,怎么说这也是内城,是有王法的地方,自然不需要太高的墙头,程冲斗只是几步间就蹬着墙壁上了墙头,接着把王斗给拉上了墙。
王斗依稀记得刘府后院书房的方向,他一边压低了声音给程冲斗指路,一边跟着程冲斗行走在阴影里,却是顺利地躲开了两拨巡夜的健壮家仆。
无惊无险地到了书房,程冲斗推门而入时,刘知远抬头只见是个须眉皆白的老汉后愣了愣,然后当程冲斗身后的王斗现身时,他才回过神,只是他刚张开口,那白眉老汉手臂一晃,刘知远就听得机括声响起,那恶风擦着耳畔,接着便是弩箭钉入墙壁的颤抖声。
刘知远咽了口口水,回头看了眼,只见墙壁上钉了枚弩箭,于是他那原本要呼喊家丁的念头消失得无影无踪,手更是从书桌底下的抽屉里摸出来,高举了起来,没敢去拿那把匕首。
识时务者为俊杰,刘知远能活那么久,靠的便是那墙头草的本事,看着大摇大摆走过来的王斗,他依稀记得这青年是高进身边的伴当,好像叫什么王斗,于是他连忙堆笑道,“王兄弟,这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二哥让我来请刘佥事去趟城外大营,对了,还要带上那账本。”
王斗走到刘知远身边,拍着他的肩膀道,然后从半拉着的抽屉里拿起那柄虎头铜柄的匕首,比划起来。
“账本,什么账本?”
“刘佥事,我脾气不太好,我二哥说了,像刘佥事你这种人,那账本是一定会留着做护身符的,所以别耍花样。”
“反正二哥也没说一定要带活的回去,就是不知道这把匕首割起脑袋来够不够快!”
听着王斗的自言自语,刘知远立马额头上沁出了冷汗,他擅长察言观色,自然瞧得出这姓王的小子不是在虚张声势,他是真敢下死手的,于是他连忙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你瞧我这记性。”
刘知远匆忙起身,自去了那墙壁暗盒,取了账本出来,王斗翻了下,虽然记得不太清楚,但应该就是这黑色封皮的账本没差了。
“刘佥事,我来前二哥让我见到您后,有几句话务必要告诉你。”
“既然是高爷吩咐,我自然是要听的。”
刘知远连声道,当日那高进还刚只是个百户,可如今这个百户已然是拨弄风云,叫刘知远都打心底里畏惧的人物了,他这时候心里却是把徐通那厮恨得要死,要不是这个没用的蠢货,他又怎么会去动卫府,恶了高进。
“这神木卫眼下就是条到处漏水的破船,刘佥事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眼下大公子就在城外,机会我给了,刘佥事自便。”
“我二哥的话我已说了,接下来刘佥事,你是自己乖乖和咱们走,还是……”
王斗手里多了捆绳索,然后饶有兴致地看向刘知远,所谓二哥的话,都是他编出来诳这刘知远的,跟着二哥学了那么久的兵法人心,王斗也知道要如何对付刘知远这种墙头草。
“王兄弟,我和你们走,说实话我仰慕高爷已久,当日都是那姓范的作梗。”
刘知远很果断地跳反了,他早就听说高进是那位总兵府大公子的心腹,如今再没有半分怀疑,就像高进说的,这神木卫就是条要沉的破船,眼下有机会上那更好的大船,他怎么会放弃。
于是刘知远当着王斗的面,唤了管家,让他准备马车,接着便在管家诧异的目光里,很是热络地作陪,和王斗他们上了马车,接着便往南城门去了。
半刻钟后,王把总当面,当王斗指着侯大陈四说,“这是我二哥的人,你看着办?”后,刘知远很是光棍地扇了自己两记耳光,给侯大陈四赔罪,差点没把那王把总的眼珠子惊得给掉下来。
到最后,王把总开了城门,看着刘知远这位佥事坐上马车,直往城外而去,便清楚是怎么回事,连忙朝身旁的侯大陈四道,“侯兄弟,陈兄弟,你们可要拉老哥我一把啊……”
……
城外大营里,中军帅帐内,高进和杜弘域这位大公子已经喝完了一坛汾酒,大半只烤羊,只不过杜弘域天生海量,这点酒压根就醉不倒他,他反倒是端着酒盏道,“小高,你打仗厉害,可是这酒量不行啊!”
“叫公子见笑,高进不善饮,在军中也是禁酒的。”
高进大着舌头道,他的酒量一般,但此时的酩酊醉意是装出来的,这酒桌上的套路自古皆然,大家都觉得酒后吐真言,这醉了的话比平时就更可信。
“这是好事情。”
杜弘域自然不会恼怒,高进清白不善饮,倒是叫他想起了汉末吕布手下大将,陷阵营的将主高顺,说起来这小高也姓高,这练兵的本事也不差……
这般想着,杜弘域不禁笑起来,他虽然没醉,可是这还是有些上头了,不然岂会这般胡思乱想,就在这时帐外有亲兵来报,说是高进派出去的随从回来了。
“让他们进来。”
杜弘域对高进的礼物大感兴趣,他倒是没想到高进的礼物居然是个人。
“小高,现在还要卖关子吗?”
“不瞒公子,那人是神木卫的佥事刘知远,我和他有些过节,倒也知道些此人阴私……”
既然王斗他们把刘知远都带来了,高进也不再隐瞒,自将刘知远记黑账的事情讲了出来,听得杜弘域大笑不已,“小高,可真有你的。”
正说笑间,那刘知远到了,只见他随着王斗他们进了帐后,却是如猛虎下山般噗通跪倒在地,接着高举那本账本,膝行向前,口中高呼道,“下官拜见大公子,下官要首告……”
看着在那里喊着要告发神木卫指挥使并两个同知的刘知远,杜弘域看向高进,不由道,“小高你说得不错,这刘佥事果然是个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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