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今年会成为宋北云这些年来最轻松的一年,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觉着的,随着科技、军事和政治体系愈发完善,他能干的事也越来越少,剩下的就是去完成那些他智力范围之内的科技树研究就好了。
回到长安时已经快到清明节了,稍微调整一下他便去办理了工作交接。
长安监备的职责卸下来了,但还是那句话只要他还在长安一天,即便是皇帝在这里,长安的运转都得听他的。不过卸下职责之后,他平时的散碎工作也就没有了。
所以他一周大概四天泡在工坊里,剩下的时间就开始着手家中那一大堆兔崽子的教育工作。
在公主府内,最不值钱的就是太子了,算上大哥狗蛋,这里总共能有三个太子,所以想在这逞威风是不成的,家传的训子棍现在已经光荣的传承到了宋北云手中。
这几个孩子之中,老二和老三是最欠揍的,老二是单纯的欠,因为足够聪明所以总是会卖弄聪明,老三则是因为被宠大的所以骄纵。
俩人在来到长安之后没少吃父亲大人的训斥,而在老二的带领下,老三现在学会的找红姨告状。然后红姨就会过来拎着宋北云的耳朵把他骂一顿,接着他带着一肚子火又去找那两个小兔崽子的麻烦,恶性的循环往复。
要说这几个里头谁最得宠,暖玉的那个小姑娘除外,也就剩下了老大了,作为原本要成为宋仁宗的赵祯,他其实一直以来就比较懦弱也比较善良,不但不会跟着弟弟妹妹一起搞破坏,还经常帮他们背黑锅。
不会哭闹的孩子很得人心疼的,所以宋北云对他反而是偏爱比较多的。
至于小公主,那可不得了,她在一群哥哥弟弟之中那就是最得宠的宝贝,老赵家的女儿本来就长得好看,再加上金铃儿和俏俏早就眼馋女儿了,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就像个小仙女一样,带出去真的超有面子。
不过对于她么,宋北云的要求可一点也不低,用他的话来说,女人如果没有内核的东西支撑,再漂亮也熬不住几年的青春,所以小公主虽然很可爱,但如果不写完作业照样是要挨骂的。
“二哥二哥。”
佛宝奴的崽现在已经是钢蛋的小迷弟了,整天跟在他二哥屁股后面到处转。
“嘘……”钢蛋回过头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宋北云的卧室:“爹在里头,我们要出去玩不能让他给发现咯。”
说完他们两个就蹑手蹑脚的往外走,但刚到了门口就听到外头有动静响起,接着宋北云和玉生从拱门走了进来。
“现在的事情没什么太紧急的,就是西北这边也要想办法开始屯田了,谁也保不齐有什么大灾大难的,还有西域那边的战况怎么样了?”宋北云就停在了月亮门的口上:“我一年没回来,现在有点两眼一抹黑。”
他刚好堵住了两个小兔崽子的行进路线,他们躲在花坛后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生怕被发现。
“我与波斯使者谈过了,不论如何他们都会保障那边的矿石运输。”玉生回答道:“我也给了他们承诺便是不管是谁运来矿石,一车矿石一车钱。”
“嗯。”宋北云笑了起来:“估计那个鸟不拉屎的罗布泊现在都快打臭了。”
“是。”玉生点头道:“西域十三国陈兵罗布泊,共御波斯军队。现在双方僵持不下,各占了几个矿区,都指望着用矿产来大宋换一些军备物资呢。”
“打。”宋北云一点对盟友的怜悯之心都没有,反倒笑得猖狂:“狗脑子都给我打出来,打的越凶矿石越便宜。”
这些矿石在西域诸国和波斯人手里就是破烂的土坷垃,但运来这边就是拯救苍生的东西,因为长安出产的磷钾肥,今年复产的希望非常大,而且就和尚那头的情况报告,施肥和不施肥的两块试验田,产量差距在八成以上,而经过育种、杂交、嫁接的作物在施加肥料之后,产量最高能有三倍。比如黄豆的产量,就足足翻了三倍,在广大百姓都吃不起肉的时刻,豆腐就能成为了百姓主要蛋白质来源。
和尚称化肥为天降之物是佛陀的馈赠,但宋北云说并不是,那是大自然的馈赠。
“北云。”
“嗯?”
“我早就知道你心中挂念着的苍生。”玉生笑道:“以一己之力养活数百万张嘴,若没有你,我不敢想去年的大灾会是怎样的光景。”
宋北云拢着袖子,靠在月亮门旁笑道:“未雨绸缪者,天不负。”
“是啊……这些日子你也好好歇歇吧,长安太平的很。”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等过些日子左柔来了,我就要开始大练兵了。”
玉生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宋北云总是惦记着军队的事,明明即便是什么都不干,大宋的军力已经是无可比拟了,之前西北联大的学者便做过一次判断,说就现在大宋的军力如果不对上辽国的话,足够支撑天竺和波斯的双线作战。即便是对上辽国仍有六成的胜率,这还是辽国换了火枪之后的战果。
这个统计还是基于纸面数据和队伍实际战斗力的情况下,而如果把工坊里那些黑科技搬出来进行量产,目光所及之处都可为汉土。
但宋北云却始终小心翼翼,不断的强军练军,不断的扩充军备,仿佛在准备什么旷世的战争一般。
也许是看出了玉生的疑惑,宋北云笑着解释道:“玉生哥,好战必亡、忘战必危啊。这个世界太大了,我们要面对的未知挑战太多了,只有自己玩命的往前奔才能保证咱们不被人欺负,你也许以为没人能欺负大宋,但万一呢?有没有和用不用是两个概念。国家的底气是建立在国防上的,我没有别的打算,就想着有生之年能给中华民族种一棵大树。”
玉生朝他抱拳:“明白了。”
宋北云抱拳回礼:“前路漫长,一人之力遥不可及,还请兄长多担待。”
他两人走了,剩下了两个花坛后的小兔崽子,老三急匆匆的拉着哥哥的袖子:“哥哥,走呀,父亲离开了。我们出去玩!”
但老二却许久没动,这让老三焦急的不行,而就在他再三质问之下,老二突然回头看着弟弟说:“爹爹的话你都听见了?”
“嗯,听见了呀。”
“走吧。”老二起神,提溜着弟弟的后脖领子:“回去读书。”
“哥哥……我要出去玩……”
在绝望的呼喊中,他们回到了书房,而正巧看到宋北云戴着眼镜在隔壁和玉生审核报表,老二敲门进去后很突兀的朝宋北云和玉生鞠了个躬,叫了伯父和父亲。
“你是不是又带弟弟捣蛋了?”宋北云抬头看着他:“你让你老子省点心吧……”
“没有……只是该到下午读书时了,我将弟弟带来了。”
宋北云上下打量了一番两个兔崽子,虽然感觉其中有诈,但却还是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去吧,去把数学书之前教过的东西温习一遍,等会要查乘法口诀表。”
“是。”
两个小家伙走了,玉生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对孩子太过苛刻了?”
“苛刻吗?”宋北云拍了拍胸口:“我的儿子不许走后门,以后他们想干什么必须自己从基层干起,管他是太子还是什么,如果连基层都干不出成绩,皇帝也别当了。这么好的资源都竞争不过别人,要来何用?”
玉生摇头苦笑:“到时我也把孩子送你这里来好了。”
“行啊,不过不许心疼。这里读书很苦的。”
“哈哈哈……你可是看不起我了。我还能不知读书苦?”玉生好像想到了当年苦读的岁月,轻轻摇头:“一晃多年了,还记得当年在老家时的日子,倒也是有些怀念了。”
“行了行了,你才几岁,还不到怀旧的时候呢。咱们先往前看,等老到头发花白再回望过去。”宋北云拿起一摞本子:“干活啦!”
隔壁的小学堂开始温书了,红姨心疼孩子,就亲自端了熬煮的莲子粥过来。
宋北云无意中看到这一幕,却发现红姨的鬓角也已是布满了白丝,不由得恍了神。
他来这个世界不知不觉已快二十年了,曾经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逐渐开始模糊了起来,他曾经因为没有手机、电脑而痛苦的心情早已经淡漠,甚至很久没有在梦里回到家中的小河了。
也不知道那边究竟怎么样了,也不知道爸妈是不是跟红姨一样白了鬓角。
“北云,怎么了?”
“没事。”宋北云摇了摇头:“有些恍惚了,干活干活。”
下午的工作结束之后,宋北云的交接内容差不多就清了,工坊那头没有事也可以不用去了,于是他在下午的时候将家里大人都召集了起来。
“我打算把孩子们都带去城外的农庄里。”宋北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们觉得呢?”
金铃儿眉头皱了起来:“带去那里干什么?”
宋北云慢条斯理的说:“我么,一直到九月之前都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后续的工作也大多可以放下了,就等辽国那边迁都结束。这半年的时间么,我打算让他们下地干活,吃点苦头。”
俏俏不问缘由的投了反对票,红姨紧随其后投了反对票。但金铃儿和玉生却投了赞成票。
“孩子才那么小……你折腾他们要作甚?”俏俏生气的问道:“你就是闲的!”
红姨也有几分不悦,家中的孩子都是她的心头肉,一听宋北云说要把这些宝贝拉去干农活,这不是要了她的老命么?
“都是金枝玉叶的宝贝,你让他们去随你干活?你让老身……老身哪里舍得。”
宋北云双手撑着膝盖,求助似的看着金铃儿,金铃儿苦笑一声,无奈的帮衬道:“我倒觉得还行,正是因为他们都是金枝玉叶才更应该知那民间疾苦,当知一粥一饭不易,当知百姓求生不易。”
“然。”玉生一脸正气的回答道:“等我家中那个大一些,也是要送过来的。”
红姨已经开始找鞭子要打死这两个兔崽子了,宋北云和玉生拔腿就跑……
此事暂时搁置……
两人跑到外头,蹲在巷子旁的大树下,唉声叹气。
正巧这时观音奴带着孩子来寻玉生,一眼就看到这两个东西蹲在那里用树枝戳泥巴,便凑上前笑道:“怎的了?惹得娘生气了?”
玉生看了她一眼,推了宋北云一下,宋北云愕然的抬起头:“你自己说呗。”
“哈哈。”观音奴不愧是佛宝奴的妹妹,看到他们两个的样子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你们肯定是欺负孩子了,不然娘可不会发那么大脾气。”
玉生无奈,便将刚才的事复述了一遍,观音奴听完,到底是帝王之家出来的,她居然很认同。
“你们二人可真是……娘将这些宝贝当了心头肉,你们这般说不就是找打么。”观音奴叹气道:“还是我去跟娘说吧。”
“你?你行?”
“你看不起谁呢。”观音奴冲着相公翻了个白眼:“门口等着!”
她走了进去后,宋北云用肩膀撞了撞玉生:“玉生哥,我给你纳个妾?你这婆娘凶的很啊。”
“可不敢胡言乱语……”玉生连忙摇头:“让听见了可是要出事情的。”
看来这家伙也是个怕老婆的……宋北云靠着墙叹气道:“反正不管怎样,这件事我都要办的,以后我要把规矩立起来,不管是谁都必须从基层给我开始,越是以后可能要身居高位的,在上位之前吃的苦就得越多!”
他们一直到晚上才被喊回了家,宋北云全程躲在玉生的身后,生怕挨揍……就像小时候一样,那时候他也是这样躲在玉生的背后躲避挨揍的。
屋子里的气氛庄严肃穆,红姨坐在位置上脸挂寒霜,旁边的俏俏也是满脸不高兴,倒是金铃儿和观音奴则一直在劝着。
“你们若是这般打算也行,不过不能离开家太远。”红姨说道:“我日日都要过去瞧上几眼才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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