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陈龙带着魏春生、陈小富几个,在谢大梁一个排的护卫下前往山西垣曲栗山镇,找董怀大商谈做军供的生意。八十多里的山路,陈龙一行整整走了一天才到了地方。
“陈老弟,你今天真是来的巧了!炊事班今天逮了两条大鲵(俗尘娃娃鱼),有口福了!”董处长喜滋滋地带着陈龙去看厨房宰杀娃娃鱼,还见到了厨房里的不少山珍野味。
“这个镇子不错啊,山峦环绕,易守难攻啊。”陈龙跟着董处长绕镇子转了一圈,看到了不少独立旅依山据险修建的工事,忍不住赞叹一声。
“那是,咱这儿可是护卫着司令部的核心阵地,马虎不得的。”董怀大也很认同,指指东边的山地道:“田德宽正在带人修建工事,俺已经让人去叫他赶回来吃晚饭了。”
“不要那么客气吧,董哥。”陈龙笑笑,对于那个田营长,他还是很认同的,是个敢打硬仗的汉子。不过现在已经是团长了,也不知会不会打个官腔了。
“不客气,咱姐夫说了,你来,就是咱们独立旅的贵客,不准慢待了。”老董说的很认真,“不过不巧的很,他被司令部集中学习去了,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没事,没事。一点小事,俺两个谈就中了嘛,哪能惊动张将军!”陈龙并不在意。
“勤务兵,上茶!”老董高声大气地吆喝一声,马上有个半大的孩子穿着一身宽大的军服进来送上茶壶、茶杯,为几人倒好了,才转身出去。
“看看,这是为你们搞的军官证,和外派路单,有需要你自己回去填一下,印都帮你盖好了。”老董拿过四张军官证,陈龙的是少校军衔,职位旅部参谋;另外三张,分别是魏春生和谢家兄弟,魏春生填的是中尉,后勤处特务连长;谢家兄弟全是少尉,特务连排长。看来那个张旅长倒是很念旧情:那时帮他包扎的是魏春生,抬着他的是谢家兄弟,这都给挂了官衔了。那一叠路单,其实就等同于介绍信,全都盖着第二战区副司令部的红印章,一共十张。持有这个外出,那可就是军务任务,地方上是管不了的。
“记着到了大城市可要小心点,尽管咱们也为你们报了备,可遇到宪兵还是会仔细盘问的。”董处长指指屋角的一堆军衣,“你们的军服都在这里,出去最好换上。”
老董想的很周到,除了相配的军官服装,士兵军装也给了三十几套,一个标准排的数量。
“回去先看看小米的行情,首批恐怕要先买个五万斤,三个月的量。”老董打开柜子,指指里面的一个个袋子,打开袋子是一封封包裹好的现大洋。
“河源小米一斤大概五十个多个铜板,五万斤算下来要两万多个大洋了……”陈龙粗粗算计了一下,报出了一个大概的数字。自从日本鬼子打过来,市面上物价是一日三变,老百姓人人自危,只要事关吃穿用度的价格,涨的都很离谱。
“先拿两万去,就按市价50个大子一斤结算,多退少补。”哗啦哗啦扔出来十个袋子,老董拍拍手道。“你们清点一下,给搬到客房里去,明天直接装车带走,就不要当着人再搬来搬去的了。”财帛动人心,处于敏感的位置,老董当然希望不要让太多人知道。
“成,董哥,这是收条。”陈龙办了个收款手续,就把大洋搬到客房,安排队员轮流守着。
晚上,田德宽带着他手下那票弟兄都回来了。他现在荣升了团长,手下弟兄们也跟着水涨船高,满屋子的校尉军官。大家都争着敬陈龙几个的酒,感谢他们昔日的仗义搭救。
“陈兄弟,往后有什么难处知会一声就行,咱兄弟们哪怕就是豁出命去也要帮着你……”
到底是带兵打仗的热血汉子,说的都很情真意切。
酒宴一直喝到晚上十点才告结束,十几条汉子歪歪扭扭地被勤务兵架了回去。董处长也喝大了,非要嚷嚷着带陈龙去乐呵乐呵,镇子上除了他安排的相好的,还有几个暗门子也跑的很熟络。
“呼,呼——”陈龙也喝得晕头转向,可内心还保持着一点清醒,干脆一头倒在了炕上,任凭老董怎么拉扯也不答应。最后老董只得带着贴身的勤务兵自个去乐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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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打起精神来,前边去几个开路,两旁林子里也要安排警戒。”谢大梁几个带队的可是知道,三辆车子上除了在栗山镇收的一点儿山货,关键还是要保护那两万大洋的安全。俺的天,那可是两万大洋,可不容有个闪失,否则,恐怕把庄子卖了也不够赔的!
一个排二十多人,全部人戒备,枪上膛,如临大敌一般地护着大车前进。
随着大批的国.军进驻了中条山,吓得山里那些剪径的毛贼要么改行,要么远逃,治安要好了许多,所以还没有哪个不开眼的盗匪敢来撸护乡队的虎须。
无惊无险地回到陈家岗子,陈龙再次召集队委们开会。经大家讨论决定,陈龙带着魏春生、陈小富几个前去洛阳寻找货源,依旧是谢大梁排担负警卫职责,不过,应陈龙的要求,增加了狙击组的十个队员和情报组的几个人,陈小蓉和陈二狗亲自带队跟随。
十包银元被打包进了十个大柳条筐里,边上倒上干果山货,上边再包扎上风干的兽皮,不倒出来倒也看不出端倪。
从河源西部的山区出来向南,一直赶到黄河岸边的大峪镇。这里是徐有进水上自卫队的地盘,陈龙早就和他约定过要来找他的。
“你们咋个来了?要过河?”徐有进这小子见到了小蓉几个,还有点不好意思,招待陈龙等人吃饭后,就安排手下送人过河。
水匪走的是野路子,一个偏僻的码头,唤做清河口的地方,几条硬帆船停泊在码头上。据徐有进介绍,这可是能装下二三十吨的大船,用来运货轻轻松松。
黄河南岸也是徐家的产业,地名正好和北岸的码头掉了个个,叫做河清村,徐家自己就有大车店出租大车,倒也省了陈龙要让马车过河的麻烦了。
过黄河,走孟津关,大半天时间就进了洛阳北门。“二战区副司令长官部”的名头确实好使,穿城过卡,值守的守兵看到都要立正敬礼,人家可是便装少校当面,可不敢唐突了!
沿北大街走不多远,就看到了隔街相对的两座三层大店。左边街面挂着“糜记货栈,宾至如归”的旗帜,右边街面一分为二,分别是“糜记兴旺酒楼”和“糜记兴旺南北货”两个门脸。果然,如三爷所说,这糜家算的洛阳的大商家,还是跨行业多种经营的那种。
“哦,原来是陈兴岩的后辈,桐儿啊,这个你可不能慢待了,当年俺与他爷爷是最好的同窗好友!”糜子珍老爷子胖胖的很是富态,却已经是不怎么再具体问店里的事务,全都交由自己的儿子糜桐在打理。
和老爷子寒暄了几句,对答了诸如三爷身体安康,所来何事的闲话,陈龙就被糜桐招呼着去了“兴旺酒楼”吃饭。中国商人谈生意,估计九成九都是在酒桌上达成的意向,边吃边谈,不仅气氛融洽,也能借着酒菜化解许多的尴尬。
“小米的价格最近涨的有点凶,年前还只要20个大钱一斤呢,现在都35、36了,都是日本人闹得。乱世粮食金贵呀!”糜桐行情门清,一口就报出了市价。
“叔,你说的这个是零售价吧?买的多批发价能给多少?”陈龙自然知道其中的批零价差,不动声色地问道。
“那你要多少呢?”糜桐很好奇,这个乡下来的小子能买多少数量。
“第一次,就先来五万斤吧。”陈龙喝了杯酒,笑眯眯的云淡风轻。
“五…..万斤?”糜桐眼睛瞪大了,马上起身拱拱手告了个罪,“贤侄稍等,俺要先去打个电话,问问批发这个数的准话。”说完,他就急匆匆跑到柜上去打电话,找路子询价去了。
“问好了,一次拿五万斤,价格就按32个铜板一斤。你看,可中?”糜桐又匆匆而来,满眼希冀地等着陈龙的答复。这个报价可是包含了他一斤两个大钱的中介费用的,算下来能赚千把个大洋呢,所以表现的不免有点急切了。
“叔,咱是自己人,俺丑话说在前头!”陈龙换了严肃的表情看着他,“不瞒您老,俺这个买卖是替军队上做的,价钱俺可以按照你说的来,但是绝对不能以次充好,米要新,不能陈,不能霉变有味,也不能掺沙子、受潮……。叔啊,事关重大,你可有把握?别弄到俺们钱挣不着,还要坐牢吃枪子!”
“那不能!”糜桐也认真起来,“俺也不瞒贤侄,俺这个关系是俺的发小,也算是俺家拐的不远的表亲,他在省部粮食局,具体是个实权的官。粮是国家粮库出来的,走的也是正规的路子,犯不着昧着良心拿性命冒险。”
“叔,你这样说,俺就放心了!”陈龙为他倒上一杯酒,“这事要弄成了,只是个开始,后边俺们合作的事情多唻,你就等着瞧好吧!来,咱爷俩合作愉快!”
“必须的,论起来俺两家是世交,合作必须愉快!”糜桐也是久在生意场上滚的了,那客气话说起来也是暖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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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已经安顿好了。”让下面掌柜的亲自安排好陈龙一行住下,尚在酒席上坐着的糜桐,等来他回话。
“老爷,俺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掌柜的叫个秦德禄,个头高大,却是眼神雪亮的一个精明人。
“哎,老秦,你这是什么话?不说你侄女给俺做了个小,就俺们打小起也处了三十多年了,俺也从来没有把你当外人啊!你咋还见了外了呢!”糜桐不满地瞪了秦德禄一眼。
“老爷,与这帮人相处,你可要多加小心了啊,俺看到他们可带了不少家伙。”秦德禄脸上的肉抽抽两下,手上比了个枪的手势:“短枪至少十几只,还从大车下面弄出来不少长枪。俺看比侦缉队老张的家伙事还多呢!俺们可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啊……”
“这个你不用多心,他已经跟俺说了,人家就是为军队办事的。”糜桐翻了翻金鱼眼,“再者说了,强龙不压地头蛇,在洛阳城,俺家也不是谁能随便欺负的!”
哎呀,这个诱惑太大!据小陈龙说,这次是粮食和山货,以后还有煤炭、钢铁、铜矿、武器的买卖,那可都是大生意呀!
剔着牙,糜桐好似看到了无数闪亮亮的光洋、金条飞舞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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